她不是今天才開始受傷,
也不是今天才開始自救。
有些傾聽早在她還不懂什麼是心理學時,就已悄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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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進修教室,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安靜。
投影機的光暈映在白板上,老師正在講「防衛機轉」這一章。
思蘊坐在教室角落,筆一筆地寫下課堂重點,卻突然想起一個多年未曾浮現的畫面。
那是她國中時的輔導室──簡單的桌椅、櫃子裡裝滿心靈雞湯類的書,還有那位總是安靜聽她說話的輔導老師。
她記得,那時候情緒常常失控,會突然哭,突然不想上課,或者在走廊盯著窗外發呆半節課。
她習慣自己走進輔導室,不用老師叫。
有一次,輔導老師說:「你知道嗎?有些人身體常常不舒服,其實不是病,是心理在求救。」
保健室的阿姨也說過類似的話──她臉色蒼白,常請病假,血壓卻正常、體溫也正常。
於是,她們聯合建議:「也許妳該去醫學中心的精神科看看。」
但她父母強烈反對,說:「那種地方是瘋子才去的,妳沒那麼誇張。」
她記得那天自己偷偷搭車去醫院,坐在門診候診區,看著那些所謂的「精神病人」,有的在看報紙、有的邊喝咖啡邊看手機。
沒有人失控、也沒有人可怕,反而是她和隔壁那位媽媽聊了起來,聊了半小時,對方還說:「妳講話很舒服耶,比醫生還會安慰人。」
多年以後,何醫師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那天會談結束時,他翻了翻她的病歷紀錄,忽然說:「妳知道嗎?之前有個病人跟我說,他原本情緒很糟,結果妳在候診室跟他聊了幾句,他心情好多了。」
她愣了一下,有點不好意思:「我有說什麼嗎?」
何醫師笑笑的:「妳大概也忘了。但我記得這件事,因為那天我就想──這個人,應該有能力自助,甚至幫助別人。」
那句話像一道緩慢沉入的光,落在她內心最深的地方。
原來她不是這幾年才變成「病人」的──她從很早以前,就是一個在混亂中努力想理解自己、也理解他人的人。
也許,心理學的書不是拿來診斷她的,而是拿來陪她,把一路上的片段重新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