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由Gemini生成
S 傳訊息來的時候，我正準備全家的晚餐。
她說想帶一個朋友跟我碰面，想聽聽我對他們職涯的建議。
我以為只是一般的職場煩惱，結果 C 一坐下，就像把我十年前的自己放回現場。
那種想前進、又覺得自己好像哪裡卡住的感覺—— 30 歲的我也有，40 歲的我，有時候還是會冒出來。
雖然 S 不是我團隊的一員，但因為工作上常有交集，我們也培養出某種信任感，可能因為之前公司沒有這樣的角色，她偶爾會找我談談職場心事。
30世代的焦慮：停住了，還是被時代推著走？
那天，她帶來的朋友，我就稱她為 C 吧。C 在廣告代理商待了多年，待過的公司都是台灣數一數二的知名大牌。一路走來，她從設計、文案到策略，角色幾乎輪過一輪，如今也已經是帶隊的小主管，受到公司高層信任。
主管不錯、團隊契合、工作穩定、薪水不錯、工時也還能接受，她也喜歡代理商快節奏、充滿創意火花的氛圍。如果只是想要更好的頭銜或薪水，跳槽到另一家代理商其實就能實現。
她的履歷漂亮到放在哪間代理商都不會失業，但也因為這樣，她更擔心自己是不是「只能做到這裡」，所以她還是焦慮了。
「我覺得自己好像被按了暫停鍵。」
她不是沒在成長，也不是沒在努力。只是卡在一種「我做的事都對，但好像沒有更往前」的停滯。 決策永遠來自客戶，客戶內部的KPI改變或是一些狗屁原因，一句「我覺得」就能推翻她一週的努力。 那種無力，不是抱怨，是她意識到：自己沒有像以前那樣往前衝了。
「而且，我其實感覺到AI對我們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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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I 讓工作變快、變好、變省人力，她不是不知道這是趨勢。但她真正害怕的，是「世界在往前，而我沒有一起」。
「我們公司是很擁抱數位的，所以決策層很早就帶著全公司一起學習跟AI協作，AI的完成度越來越高也越來越精緻。所以現在公司很多職位，遇缺可能就暫時不補了。最可怕的是，並沒有造成loading增加，產出的作品的品質也很優秀，可是…」她停頓了一下，嘆了口氣，「我用AI越多、覺得AI越厲害，我就越不安」
她說：「我覺得廣告代理商在AI的浪潮下，最終會被邊緣化，如果我沒有趕快轉職我會不會失去競爭力」
「而且我覺得一直在代理商待著，成長好像越來越慢」
她看著S，繼續說：「像S，到你們公司後，我覺得她成長好多，雖然做的事情更 routine，挑戰性也不一定更高，但我覺得她這幾年成長的速度很快」
這樣的拉扯好熟悉。
怕錯過，怕落後，怕自己明明不差，卻還是被時代拋在後面。30歲的她，跟40歲的我，面臨的焦慮跟拉扯好雷同。
我沒有給他任何建議，倒是問了他幾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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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真的能解決職場上的無力感嗎？
我跟她說：「別以為到甲方就能做策略，很多時候你只是負責把別人的決定執行得更漂亮。」
你以為你是參與決策，但其實你只是在跟著決策走。
我以我跟S待的公司為例，很多時候花了很多時間做了數據分析、提出了方案A\B\C，以為這麼大的公司跟組織就是應該要這樣做事情，但結果最後決策的原因可能只是因為某個高層，突然的一句話、或是沒有任何數據佐證的「我覺得」，我們所有前面的努力跟分析都無所謂。
於是我問她：「你的經歷能不能在下一個職位裡被放大？」
很多人換工作的原因不是成長，而是焦慮；不是要向上，而是想逃離。 但逃離不等於前進。
在代理商裡，他跨足設計、文案、策略，這些確實是寶貴的經歷。但我提醒他，越大的企業越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如果只是因為「我想參與決策」這樣模糊的目標，很可能這些他瞄準的職位不見得可以發揮他的經歷，反而需要從比較 junior 的位置重新蹲起，這時候，我停下來問他：「你準備好重新蹲低嗎？」
我不是在潑她冷水，只是想提醒她—
如果要換跑道，很可能得從比現在更低的位置開始。 那不是失敗，那是選擇。 問題是：她準備好了嗎？
最後我問他：「你想要的職涯或是成長，到底是什麼？」
代理商能接觸到跨產業、不同品牌，每天都在轉換思維；但甲方卻是無盡迴圈，長時間深耕同一個產品線。在代理商接觸到的產業資訊、數位內容有時候都是走在企業前面，甲、乙方各有所能學習跟成長的地方，職涯的發展也會有不同，現在如果做好調整的準備，勢必可以把路走得更多元、更廣泛。只是她做好改變的準備了嗎，還是只是為了焦慮而想要換工作？
當熱情不再能撐起所有事情
S 已經在現在的公司待了三年。
她說得很坦白：「我覺得自己在成長，只是方向跟以前不一樣。」她說這話的時候，表情很認真。她從靠熱情衝，變成靠判斷前進，這是 30–40 歲職場人共同的分水嶺。
她的狀態我太懂了，那是一種「我知道自己變強了，可是也變累了」的成熟跟疲累感。
雖然每天做的事情大同小異，公司內部也依舊混亂，但她卻能從這些混亂裡找到自己的突破。 「我現在最大的不同，是開始知道什麼東西該堅持，什麼東西可以放掉。」她笑了一下，「以前總是憑熱情衝，但現在發現光靠熱情撐不下去。」 隨著團隊人數增加，S 開始感受到壓力。過去她可以靠默契、靠親力親為把事情推進，但人一多，問題就不只是「把事情做完」而已，而是「怎麼讓大家一起把事情做完」。
「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團隊裡有個真正的主管，可以站在前面扛責任，帶大家往前。」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既期待又無奈的神情。她不是不願意努力，而是清楚明白：靠一個人的熱情去推動團隊，是不可持續的。
30+與40+：我們的焦慮其實都一樣，成長不是跑得快，而是要先停下來想清楚
坐在那間餐廳裡，看著 C 和 S，我突然明白：我們不是走在不同的人生階段，而是站在同一條高速公路的不同車道。 C 的焦慮，是怕車子熄火原地不動；S 的焦慮，是怕油箱裡只剩下熱情。而我，這個 40+ 的老阿姨，也在這兩者之間看見了自己。
年輕時，我們總認為成長是「持續加速往前衝」，希望能證明自己；但現在我開始懷疑，我真的比她們更清楚嗎？也許所謂的成長，不是比誰走得快，而是學會在混亂裡停一下，誠實檢查自己的導航系統。
焦慮，我一樣有，只是藏得更深。 我們都還在找方向。真正的成長，不是在焦慮來的時候立刻跳上別人的車（急著轉職），而是練習不逃避，在服務區把車窗搖下來，聽清楚自己內心的 GPS 正在說什麼。
因為，人生最後衝刺的機會，認清自己想要的車道，比盲目的往前走更重要。
也許所謂的成長，不是比誰速度快，而是能誠實承認：我們都還在找方向。在焦慮裡，不是要立刻前進，而是練習不逃避。
焦慮沒有消失，我只是開始學會：我應該停下來想一想，你還想去哪。
【我的下一步】
正在經歷「下一步」迷惘的妳，其實不孤單，起碼有我同行。
大家總鼓勵年輕人去Gap Year探索自己，但很少有人願意鼓勵走到人生折返點的40+嘗試，到底是因為試錯成本太高（上有老、下有小，萬一失足就可能動搖家庭）？或是邊際效益太低（反正再撐一下就可以退休？何不再咬牙撐個20年？）
為了怕自己這個Gap太過於躺平（畢竟中年人腰骨不好，很容易就真的一躺懶得起），我想記錄我休息這段期間的想法、心境轉換跟很多很多我現在想不到，但我覺得應該不會太無趣的事情。未來或許(?)會開始經營電子報，整理這段時間對於人生再設計、家庭理財與中年職涯的探索。畢竟一個行銷人，好歹也要努力行銷一下自己的個人品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