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職涯博覽會，我遇見了一位從印度來台灣念物理博士的朋友。
她一開始坐下來時，神情有點慌張，像是急著要抓到什麼救命繩索的人。
老實說，我不太聽得懂印度口音的英文，所以一開始她坐下時，我腦中閃過一絲的慌張的念頭：「慘了，我可能聽不懂。」沒想到，她的英文發音很清楚，我能輕易聽懂，只是後來談到她的專業，她帶來的履歷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專業研究，對我來說，就像翻開百科全書的科學篇，我只看得出26個英文字母，然後拼在一起，我就都不認識了。然後我直接請她說她的故事給我聽，她告訴我，她在印度唸完大學後，當了高中老師，後來因為真心喜歡物理，想從事半導體的工作，所以來到了台灣從碩士到博士，念了十年書，有多篇論文發表在世界級的期刊，在學校帶著學弟妹們也參與過多個重要的國際級研究計畫。取得博士學位後，她想留在台灣工作，(因為在這裡結婚+生子)，這2年左右的時間投了超過兩百封履歷，卻都沒有收到面試通知。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裡有種落寞跟無助，好像這十年的努力，除了得到了物理博士學位，卻沒有辦法讓她所學產生價值感。
她焦慮地問我：
「在台灣找工作，一定要會中文嗎？」
「為什麼教授在我畢業後，就變得很忙很忙，不再理我了？我需要教授的推薦信，但我拿不到。」
這些問題，我沒有答案。因為她的困境，還有她的世界，是我從來沒有碰觸過的。
但我能感覺到，除了中文不通跟找不到教授之外，更多的焦慮是來自於「找不到自己的價值感」。
我開始帶著她回想過去她在印度當高中老師的經驗，她很喜歡帶學生做實驗。讓學生經由簡單的實驗去驗證物理原理時，學生了解了的那一刻，是她最享受、最有成就感的時刻，這一刻她的眼神裡，開始有了光亮，臉上也有了愉快的笑容。也許她能錄製科普教學影片，當有些知名度後，去補習班或是私立學校當老師，用英文教物理。
接著她也說，在這段時間，煩悶時就會下廚做印度菜，除了家人外，連鄰居都說好吃。她笑著說，也許開一間印度餐廳也不錯。
那一刻她明白了，她不是沒有選擇，只是原本只守著半導體的那一扇門，被關得死死的。現在她可以做的，不是繼續用力敲打那扇門，而是轉頭看看旁邊，原來還有別的門在等她推開。
諮詢結束時，她帶著笑容，一直跟我說謝謝，開心的離開了。
今天想起了這位朋友，不知道她是否已經開了印度餐廳? 或是在YouTube中，用最簡單的方式解釋一個看似複雜的物理現象? 或是有其他更適合的發展? 當自己還有其他選擇的時候，就有機會可以重新找到屬於自己的價值感。
人生常常是如此，以為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卻忘了，選擇其實比我們想像的多，只是需要有個人提醒我們去看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