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國寶:從「女形」窺見歌舞伎藝術的艱辛與極致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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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在一開頭,就打出了一串字幕:


「1629年以傷風敗俗為理由,禁止女性從事歌舞伎表演,爾後就只有男性能登上舞台」。

也就是說,歌舞伎裡面不論是男性或女性角色都是由男性演出的。

原本以為,單純只是主角喜久雄(吉澤亮飾演)和俊介(橫濱流星飾演)在劇中都是「女形」〔註:歌舞伎中扮演女性角色的男演員〕,才做了這樣的鋪陳,看完才發現原來導演是刻意挑「女形」作為聚光燈焦點的


圖片來源:電影《國寶》中文版預告片

圖片來源:電影《國寶》中文版預告片


成為「女形」是一門艱鉅的藝術

「女形」在歌舞伎界,並不是陪襯用的花瓶,也不是攬客用的吉祥物,而是可以成為故事核心的要角。譬如國寶電影中的〈道成寺〉、〈鷺娘〉,就是極度仰賴「女形」精彩演出的劇目。

「女形」不僅僅是男扮女裝,演員必須『比女性還女性』,他們必須是觀眾眼中的『理想女性形象』。所以不只是基本功的培養,聲音、姿態、一舉一動,甚至連肩膀的角度都要夠美才行。從電影中的老戲骨小野川萬菊(田中泯 飾演),在人生盡頭躺在簡陋的房間裡如釋重負地說:『我終於不需要再追求美』,就可知道「女形」是多麼沉重的負擔、以及多麼嚴苛的考驗。

戲中的喜久雄就是為小野川萬菊所演的〈鷺娘〉感動,而立志要達到像那樣的境界,而開啟了舞台人生的血淚拚搏之路。然而路途之難,超乎了一般的想像。除了嚴格的體能訓練之外,還得將優美的身段、手勢、眼神表情全內化到能自動反應為止。收留喜久雄的花井半二郎(渡邊謙 飾演),就曾在第一次登台前對他說:『就算你在台上腦袋一片空白,你的身體也會繼續演下去』,可見在這個階段,喜久雄就已具備相當程度的專業能力,未來會選他接班也是可預期的結果。

在戲外,兩位主演吉澤亮和橫濱流星,也在電影開拍前就接受了超過一年的特訓。他們用一年多的時間,吸收了真正的歌舞伎演員從小累積了幾十年的功力,在〈二人道成寺〉中展現了苦練的成效。身穿華麗厚重的舞台裝,宛如雙胞胎般地合跳雙人舞。不論是舞蹈動作、甩道具、快速換裝,都要保持一致(別忘了還要兼顧女性美),加上適度眼神交換所透露的默契、因而產生的內心共鳴感,才能呈現出1+1大於2的震撼。而且看了幕後花絮才知道,這些舞台劇橋段都是一拍再拍(只有主角的鏡頭和包含觀眾的鏡頭是分開拍的),重複了無數次,等於每一次拍攝兩人都得精準到位才行。連同戲演員寺島忍都想代替他們喊住手,由此可見螢幕上那些汗水、花掉的妝容,應該都不是造型師做出來的效果,而是真正跳完的結果。

《曾根崎心中》—雙主角內心情感的極致展現

另一大看點是《曾根崎心中》阿初的獨白。

第一次由喜久雄上台,花井半二郎要求他透過聲音的抑揚頓挫顯現出阿初的心境轉折,這對於初出茅廬的喜久雄來說是極度的考驗。但闖過了這關,讓他踏上了成功的台階,舞台人生有了180度的轉變。第二次由俊介上台,這是他的告別之作、下台的最後一階,歷經波折後,唱出了屬於自己的阿初獨白、為藝術而死的宣言。同一齣戲兩樣情,但都隱含了對歌舞伎表演無限的熱愛。也讓觀眾體悟到,如果不是「女形」,兩大主角內心曲折的暗喻,就不會如此動人。且再次感佩吉澤亮和橫濱流星挺住魔鬼訓練,讓同樣的內容因細節的調整,而散發出完全不同的味道。尤其是阿初伸出腳試探躲在廊下的德兵衛的橋段,喜久雄與俊介心靈相通不言而喻。

《鷺娘》—藝業的昇華

最後一幕戲《鷺娘》,可說是喜久雄向小野川萬菊致敬的作品,也是象徵人間國寶這身分的傳承。《鷺娘》所呈現的淒美空靈感,是喜久雄舞台人生歷練的集大成;然而榮耀的背後是無數的犧牲與殘酷的爭鬥,並在告別了所有愛恨情仇之後,孑然一身所刻下的里程碑。喜久雄這角色徹底演繹了所謂『不瘋魔不成活』的精神,當戲與人生合而為一時,才能成就最高境界、攀上巔峰。




電影中的喜久雄和小野川萬菊都是以「女形」拿下人間國寶之稱。現實世界中,許多知名的歌舞伎演員都是以「女形」聞名於世。「女形」不是一種男扮女裝的奇異形象,而是一種高度專業的表現,這是我從電影國寶中所得到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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