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1(週六)晚餐過後,我與老大負責收拾餐桌,一起做家事的無想時刻,我們竟聊起自己的陰暗面,特別是耽溺的習慣。
老大自承疫情爆發以來,接連失去了垂手可得的目標:化學實驗實習學分、三年修完大學課程,以及七月蒙特婁的病毒實驗室實習,讓她一下子生活失去重心,竟然焦慮地耽溺吃零食與追劇。
「我發現生活中充滿目標,雖然很累,但完全沒有目標,才真是讓我身心俱疲,這一週爬出來的我,真的非常有感,我需要有目標,但這種追逐目標也可能是一種耽溺。」女兒說道。
我點頭表示贊同,她是目標導向的人,眼前這種限縮生活、未來充滿不可期待的停滯,真的對她是考驗。
我則是相反,反正多半時間我都是停滯不前的人,就像一枚躺在深海軟泥上的貝殼。當世界停止了,我反而少了罪惡感,也能竊喜一下相對比較起來,自己也就沒那麼魯蛇了。
我的耽溺是什麼呢?
「我知道自己是不切實際的人,大量閱讀一些看似不相關的書籍,而且常常誤入歧途,像地鼠挖地道,常常自己都迷路了。」我笑著說到。
我的確在追求一種無形的知識,或是生命秘密的系譜,目前為止好像只是點狀的散彈似追尋,但不知怎麼的,我就是有一個執念,有天會浮現玄妙的連結,將這些聚落的知識串聯成有意義的網絡。
所以我一直都在做一些完全沒有變現價值的事,就連念書都不是挑主流時興的暢銷書或口碑書,僅僅啃食著冷僻的典籍,無人聞問甚至是難以下嚥的素材。
我回答不出為什麼要讀,但就是心中的相信,總有一天腦袋會靈光一閃,所有的訊息串聯出美麗的星空。
「這是我的耽溺,可能死前也無法達成的目標,但我卻神往不悟啊。」
老大聽了哈哈大笑,點頭贊成,她從小看我大量閱讀書籍,滿滿的筆記,整個人越讀越進去,卻是永遠的乏人問津。
「媽咪,我們其實很一樣,只是你追求的是無形的東西,我是物質事件可見與能夠在時間裡完成的,但我們都耽溺得超賣力!」
我們相視而笑,越說越起勁,但我也提醒她,其實「耽溺」不僅是持續地執迷做一件事,還有為了逃避某種不願面對與處理的事,所做的轉移行為,就異變「成癮」。
我坦白從寬,自己也曾有「成癮」行為,就是那段在多倫多大學念書,一整天呆坐在lab卻寫不出半個字,就只好玩起電腦遊戲「拆炸彈」,明明我又是肉腳,根本隨機玩,只是在逃避真正該完成的報告,卻是一樣都不願意動工。
還有其他成癮行為,例如:慣性與成癮者來往,並讓自己成為被情緒虐待的共癮者。
與老大聊了許多成癮的症狀,她對我的坦白很是震撼,母女加碼聊開來,正是實踐敘事理論的「問題外化」。
我們都各自在面對與處理自己的問題,但卻能在彼此面前得到自我揭露的勇敢,於是,能在敘說當下與問題拉開清楚視見,進行慢條斯理剖析。
如果每一個人夠誠實的話,一定會承認要自我揭露其實一點都不容易,特別當對方是那種自我道德感良好的人,或是會趁勢數落與規訓的,這會讓人處於防衛,根本不敢自我面對。
在我生命中,善意成全我最多自我揭露勇敢的,正是大女兒,她總是如此願意大方原諒我,讓我減輕負罪地承認,她並且看近我內裡更深層的力量,以此鼓勵我已內在最美好的核心,自我幫助去擁抱陰暗。
昨晚我們聊到最後,實在是大開大闔地彼此取笑,好幾次先生都投來白眼,我與老大使了使眼神,見好就收。後來她還過來拍拍我的肩膀、抱抱我。
最美好的母女緣分,如是,若是。
我們都不美好,卻繼續向著完整的內在路徑,下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