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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畫官的故事
我總是與自己抗爭,有時候,感覺自己被拖入永無止境的漩渦中,頭昏腦脹和難以忽視的胃漲,喉嚨裡總感覺有東西,一進入睡前狀態,便容易在一股暈眩感或喉嚨異物感驚醒,心臟蹦蹦跳著,不知道這一切是從什麼時候成為了每個月必會發生的日常。從前品學兼優的自我形象,日漸從我記憶中淡去,成為我可憎、悔恨又似乎再也無法觸及的存在,聰明毫無用處。 被所謂的朋友拉著書包去撞牆,如廁後發現自己的東西通通被翻出來,原本坐著的折疊椅被折回原本的模樣壓在扁扁的書包上,而我還認為那叫做朋友,溫柔毫無用處,朋友拉著我,對我做了各式各樣的規定:「不要離開我」、「沒了你我怎麼辦」、「不要跟我討厭的人說話」、「就算我們棒球不同隊,你們贏了的話我就跟你絕交」。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無論小學還是國中,畢業時都毫無不捨之情,只覺一股真摯的解脫感,如果那些話語與行為是朋友的愛,那愛還真是種沉重的東西。 國三畢業那年我患了病,休學一年,然後似乎出現了後遺症,那就是每個月時不時地出現這些症狀,到現在我都還不知這些症狀到底是什麼病。在現實我依舊扮演著活潑的形象,即使我明白自己根本沒有真正想演。友人都知道,我是個黑暗的人,但我們保持著尊重的距離,溫柔體貼地,我已經無法像小時候那樣單純地愛著所有人了。霸凌、壓力、疏離、疾病造就了我,現在的痛苦,每當每個月症狀出現時就痛苦,一直想要死掉,我已經不想再看到國三那年患病父母失望、傷心又無力的表情了;不想再聽到母親因為壓力過大而在那年爆出的粗口;不想再看到弟弟變得冷漠的表情。我恐懼又痛苦,不知何時能安詳地解脫,但如果可以,如果我非常幸運的話,想要有天能毫無顧忌地說出「非常慶幸被生下來了」這種話。
我的生命故事
▋所謂友情不該是一種負擔
也許,因為我所受的家庭教育是傳統與壓抑的;因為我的性格比較內向忍讓、自尊心較高;因為心理系這樣的背景與學習,我不會是那種直接向外撒氣的損友,但是,面對人際關係,內心裡依然有著類似的吶喊:「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丟掉?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在外顯行為及內隱心理歷程之中,也充滿這樣的傾向。
剛升大學的時候,同儕互動方式改變是所有新鮮人都會面臨的議題,畢竟,即使是同系所,也不會如同高中時期與班上同學朝夕相處,有些人適應地很快、很好,能夠坦然接受很多事情要單獨去做、有很多時間與自己相處,也能夠跟身邊的人維繫良好的關係、用嶄新的態度及方式待人接物,在「獨立自主」及「歸屬感」之間取得平衡。然而,我並不是這樣的人,相反地,我對新環境很敏感,所以總是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去適應。與朋友適應速度的落差,帶來深沉的不安全感,當相互倚賴的朋友已經準備好成為真正的大學生,而我還停留在需要緊緊相依的階段裡,那一陣子,我是極其焦慮的:為了自己的生涯和前程焦急;對於自己和同儕的差距感到自慚形穢;人際關係的距離及界線驟變……。他們一直往前走,而我依然蹣跚龜速,那種感覺很深刻,就像被拋下一般,是難過的、是慍怒的、是委屈的。
不過,當我站在相反的立場、成為截然不同的角色時,面對那些緊緊抓住我的幾位朋友時,我能夠切切實實感覺到油然而生的無奈、無力及兩難,心疼、不忍是真的,煩躁、厭惡也是真的。每個人都有愛與隸屬的需求,也有獨立自由的需求,兩者之間能夠取得平衡,才是健康的狀態。
▋最痛苦的不是生病
疾病勢必會帶來苦痛,但是最痛苦的從來不是疾病本身。對我來說,最難以釋懷的是「面對陌生的自己」、「面對他人的眼光」。
「美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小時候學這兩句話也只是略懂皮毛,而社會與現實深刻地教會了我,這短短幾個字背後意味著什麼——永遠不要低估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一句話語的力量,因為我們永遠不知道它們會對一個人造成多大的影響。再者,最傷人的往往都來自身邊最親近的人,畢竟,他們不是我們生命裡的過客,經過了一些濾鏡(比如在乎),會讓同一件事變得特別龐大,會讓同一個我們變得特別易碎。
還記得高中的班級很有凝聚力,老師們、同學們都相處地不錯,是很有愛的一群人、一段記憶、一個時期。升上大學後的寒暑假,我們也經常聚餐、回母校看看,只是生病之後,不知道是事實,還是我的錯覺,這一切似乎慢慢有了變化……。初病時,老師、同學給予許多鼓舞和力量,讓我感動得一塌糊塗那種,直到兩年左右之後某一次回學校,一位老師一見面就劈頭問道「你還有在上學嗎?」,另一位老師拿班上罹癌的同學跟我比較,這都讓我很是尷尬,但是這些話語寫成文字倒也沒那麼大殺傷力,具體內容我也很快就忘了,至今熱鐵烙膚、難以釋然的是他們的神色:緊蹙的眉宇、睥睨的眼眸、凝固的嘴角,好似流露著輕蔑、厭煩、哀嘆還有其他無以言說的微妙情緒,總之一句話,我再也不是過去那個專志向學、名列前茅的好學生了……。時至今日,又快經過兩年了,我多麼希望那時候是自己的人際知覺失靈、判斷失準,希望他們其實還是很關心我,可是,在我有所成就前,我可能不會再回高中母校去了,我不敢,我害怕。至少,我還可以當作「只有一次不算數」,而不是面對「再次驗證」、「證據確鑿」的風險。儘管有解開兩年心結的可能性——那會是最美好的結果,不過,現階段的我還承擔不起另一種結果的風險。著實自欺欺人、縮頭烏龜,不過,也算是避免了病情的動盪吧。
國中時,就曾經有過一點憂鬱症狀,對此,爸爸在狀況外,媽媽則是難以接受那樣的我。有天上學途中,我身體不太舒服所以精神狀態比較虛弱頹靡,媽媽見我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大發雷霆,當下的我有些不明所以,因為當天我的不適比較多來自於低燒,而非低落情緒。到了被媽媽誤解那刻,我才憂傷起來,我很難過,難過自己讓媽媽失望,難過自己的情況帶給同校任教的媽媽很大的壓力。沒有醫療資源,我只能逼迫自己好起來。大學後,病症再次纏身,理論上長假沒有課業、人際、生存壓力,狀況應該會好一點,但是,實際上每況愈下:終日沉浸於家裡的爭吵,也是一種很大的壓力與干擾。後來,家人開始避免在我面前吵嚷;開始試著理解我的困難;開始接納我的好和不好,我能感受到他們眼睛裡的心疼、不捨還有愛,我很喜歡跟他們一起出遊、一起玩貓,互相擁抱的時候很溫暖、很有力量。
也許無法像小時候一樣全然地愛人與被愛,但是有層次的愛或許是成長的證明。最重要的是:我不是一座孤島,有人陪我漂泊遠航。
同場加映
分離個體化
客體關係學派、家庭諮商裡面經常提到「分離個體化」的概念,它指的是我們由「不知道人我差異」的階段,慢慢從主要照顧者、重要他人(尤其是媽媽)當中分化,逐漸獨立自主、建立自我功能。比較理想的狀態是可以同時擁有自我感及隸屬感。
高度情緒表露 (high expressed emotion)
研究指出,家人的「高度情緒表露」──也就是負面批評、敵意、過度干涉,會對憂鬱症、思覺失調症患者的疾病復發有所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