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贊成北車大廳的禁令,一週禁幾天都不贊成,不是為了外籍移工,而是為了維持人民意識的開放與自由。
如果我們因為認為每個空間只能有一種功能,客廳只能看電視不能吃飯,餐廳只能吃飯不能讀書,地板只能踩過去不能坐下來,天空只能飛飛機,不能駕船,除了那個功能以外的事情,我們都不能做,也不允許其他人做,我們將會漸漸限縮我們自己生而為人的創造力與自由度。
因為這個空間原本為了某個目的而設立,我們就容許公權力禁止人們在這個公共空間裡面做除了這個目的以外的事情,即使這些事情並未帶來任何負面影響,除了影響所謂的「觀瞻」。
而這個所謂的「觀瞻」,追根究底,只是一個也許過去我們在威權教育下,被灌輸的某種文明與教養的預設信念的延伸(為了方便威權的管理與控制):「在公共空間席地而坐與飲食,是不禮貌的」。
然而,我們並未詢問自己為什麼「在公共空間席地而坐與飲食,是不禮貌的」(這很明顯是個因人殊異的主觀看法),以及為什麼我們會有這樣的信念,我們還沒有來得及為自己說明,這樣的信念合理並且值得在任何狀況下都抵死擁護之前,我們就忙著被這個未經深思的信念驅使,而與他人交戰,指責他人不宜這麼做。
(換到某個宇宙外星文明,可能席地而坐與飲食就變成超禮貌的。)
如果我們容許上述狀況在社會上發生,也在我們自己身上發生,我們將漸漸在很多事情上,採取這樣的看法,對此習以為常,還自認為道德高尚(因為我們指責他人不宜不禮貌不文明),並且有權以這個明顯主觀性的看法要求他人。
我們也將會漸漸地對於讓渡給政府管制我們的權利/權力,一點一滴,越來越失去意識。這是威權控制政體最愛的人民意識狀態——不經思索接收信念,還拿這些信念,彼此控制。
最終,這樣的意識麻木與限縮所造成的傷害之火,將會燒回我們自己身上。
我個人沒有週末假日要到火車站大廳席地而坐/飲食的需要,但我不希望當某一天不知道為什麼,我有需要在火車站大廳席地而坐/飲食的時候,會有人舉著高尚的道德大旗對我說:「你不能在這裡坐。」
寫於 2020年 5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