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6-15|閱讀時間 ‧ 約 4 分鐘

自由的窄廊:採訪吳叡人後記

在戴倫.艾塞默魯(Daron Acemoglu)與詹姆斯.羅賓森(James A. Robinson)的《自由的窄廊:國家與社會如何決定自由的命運》一書中,延伸了兩人上一本大作《國家為什麼會失敗:權力、富裕與貧困的根源》裡政治自由帶來富裕的想法,進一步地擘畫出能孕育自由的社會模樣。
他們認為,唯有在國家權力與社會力量平衡的情況下,兩者才能亦步亦趨地成長,國家可以增進效能來滿足社會的需求,而社會的力量也能抑制國家不要過度的擴權乃至於侵犯自由,這條通往國盛民強的路徑,他們稱之為「自由的窄廊」。
究竟這樣的分析方式有沒有道理?又如何套用在台灣的歷史脈絡中解釋?我有幸得到機會到中研院向吳叡人老師請教,以近萬字的篇幅記錄下他從台灣史角度對自由窄廊的分析、近期台灣內外震盪對民主自由的影響,以及對此他的看法與建議。
剛接到訪問吳叡人的邀約時,腦中浮現的盡是這些年聽他演講的回憶,無論場景是街頭、講堂、教室或是網路直播。對他來說,我是個絕對的陌生人,是模糊群眾中的一點像素,但對我來說,卻早已習慣在疑惑中尋求他的意見。
雖說訪談是以《自由的窄廊》為基礎,但我們更關切的焦點必然是書中沒有多所描述的台灣。相較起當年義無反顧地走上街頭與過度傾中的馬政府對抗,我想 2000 年左右出生的年輕人對投入公民社會必然有著更多的掙扎。馬政府時期,我們的台灣民族意識與公民監督意識皆引導我們走向同樣的路,但如今,在民進黨執政下兩者有了一定程度的衝突,如果走進更私人領域,這也是每個人心中感性與理性的衝突。
我覺得沒有人比吳叡人更適合談這個主題。在理性上,他作為思想與政治史學者的一面,總能在雜亂無章的資料中找出規則,條列式地逐一論述與說服;在感性上,他除了是民族主義的研究者,更有著詩人的靈魂,他明白人世間的幸福不僅是物質、還有著形而上的標準,更難得的是他不避談這個面向,與其他「老師」們比起來,他的論述間總是充滿了無以名狀的愛。
作為《自由的窄廊》的台灣擴充版,《吳叡人談自由民主》已在讀墨電子書獨家上架。舊會員只要在本月20日前登入、新會員在月底前註冊即可獲得免費兌換碼。
作為《自由的窄廊》的台灣擴充版,《吳叡人談自由民主》已在讀墨電子書獨家上架。舊會員只要在本月20日前登入、新會員在月底前註冊即可獲得免費兌換碼。
有機會坐在他面前,我迫切想知道的不只是台灣的公民社會與政府該如何達成平衡,更想知道在台灣獨特的背景下,我那卑微的、渺小的、以身為台灣人的姿態獨立於世間的渴求,該如何與我作為政治社會一環的公民身分取得妥協?而一如既往,他開始梳理過去的脈絡,解釋為何我們今日會站在這個分歧點、面對這樣的問題。
那答案在哪裡?我們該如何行動?
不知不覺,彷彿回到剛接觸社運時常常陷入的迷思中。那時的我總覺得自己比其他人懂得更多、更深入,所以我的話更值得被聆聽、被尊重;同樣的邏輯,面對比我知識更豐富的前輩,他們的話在我心中也比其他人的意見更有意義,而議題上不斷辯證的過程像是無底的深淵,每當我厭倦了思考的迴圈,便渴望得到他們拋下的纜繩。
但吳叡人不會這麼做,相反的,他會直視深淵的挑戰。他用理性帶著我們掃清沿途的阻礙,一同走進人跡杳然之處,從而跨過理性的極限,在最黑暗、孤獨、寂靜的深淵底部,得見那微弱的光。那是無法解釋的愛,那是一切行動的動力根源,那道光映照出的解答其實早已存在我們內心,只是在這個由物質及權力慾望堆砌的複雜世界裡,我們常常遺忘了它的存在,反而陷入更虛無的追求之中。
在訪談中,我又一次地經歷這樣的旅程。這次窗外看見的是台灣 1920 年代自治的夢想,是1970 年代擺脫威權的勇氣,是在帝國夾縫中的身不由己的台灣人,是即使身不由己仍不願放棄自由與民主的台灣人。我們共享著同樣悲傷的過去,也一起看見期盼中那個小小多山的島國,它的存在既虛幻又真實,既痛苦又浪漫,引領我們持續航行在這片充滿不確定性的汪洋中,而我們唯一堅持的航線,便是作一個理性與感性兼顧的台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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