囉哩哆嗦的爸爸
爸爸雖然囉嗦,卻總是在我們做決定之前幫我們想好了一百種退路,總是說我太傻太天真,怕我一個人在外被欺負,怕我亂花錢最後沒錢吃飯,每次回家都偷偷塞錢給我;媽媽雖然難搞又神經質,卻也總是任勞任怨,每個來過我們家的人都以為我們不常住家裡、不常煮飯,還說根本是樣品屋吧,其實是媽媽的潔癖和強迫症同時發作。
阿公老了,和我印象當中的模樣有些許偏差。小時候的阿公很兇、會拿棍子打人、會背著二十幾公斤的農藥桶去田裡、會帶我去超商買飛壘泡泡糖、會不喜歡戴安全帽然後騎著摩托車找街坊打麻將、會在每年的大年初一開車載阿嬤去各處拜拜、會在早晨幫我泡燕麥,至今我仍想念那個味道,卻也只能責怪自己記憶力太差,想不起那款包裝的模樣、甚至想不起它究竟是不是燕麥。
2020年的阿公,每次吃飯都吃半碗就回房間了、嘴裡總是嚷嚷著:「人老了,不行了」,這是我覺得距離阿公最遙遠、最遙遠的時刻。小時候曾經做過至少三次阿公離開我們的惡夢,每一次都是哭著醒來,原來隨著我的慢慢長大,這個日子會越來越靠近。
舊時代的婚姻大多是父代決定的,阿公和阿嬤的個性天南地北,樂天的阿嬤交予我的是善良和知足惜福,裡頭包裹著對生命的敬畏。我會在客廳看戲說台灣、第一劇場、玫瑰瞳鈴眼,然後拉一個垃圾桶把腳放在上面開始啃甘蔗;我會把掉在桌上、地上的食物清理乾淨,或甚直接拍一拍吃下肚;我會在每一次丟垃圾的時候做好垃圾分類、在能使用的情況下不丟棄;我會在阿嬤說我不乖的時候難過著我怎麼讓她失望。
所以說,即將要邁入人生下一階段的我,到底拿幸運做什麼?
我今年二十四歲,加上國中住校的時期,爸媽舟車勞頓的幫我載送行李已經邁入第八個年頭,直到現在,除了載行李,還會來我生活的城市找我、帶我去吃飯,其實最主要的原因不外乎就是想親眼確認我過得好不好,這些年來一直都是這樣的。
有一年二二八假期,當時的我在台東讀書,學校方圓百里沒什麼餐廳,加上連駕照都沒有遑論摩托車,又碰上颱風的緣故,爸媽因為擔心我沒東西吃,居然就開著車,橫跨了北海岸與花東縱谷來找我,途中甚至還遇上大樹倒塌在路中的危險實況,那年2016,我十九歲。
果然零到五歲是最重要的階段,不管再多的陪伴,始終感到滿滿的不安
幼稚園吧,處在創業初期,總是工作到凌晨甚至不回家直接睡在工廠的爸媽,那天晚餐時候就回來了,晚上想和他們一起睡,但是被趕走了,我沒有去一樓找阿嬤睡,而是躲在二樓的沙發後面哭到睡著,然後再冷醒,再哭到睡著。
那天的媽媽依然失眠,她也來到了客廳的沙發,但是她不知道的是,那晚我也在。
礙於逞強與習慣懂事的我,總是把委屈憋在心裡,或許是從那刻練習起的。活著的這些年裡,哭得最輕鬆的一次是高二那年去拔智齒,麻藥退了之後的我放聲大哭,多少次委屈的時候都想回到那個狀態,歇斯底里用盡全力、用盡生命的,放聲大哭。
想掙脫呵護,赫然發現,其實自己什麼都不會,是一輩子的孩子
上個週末爸媽載弟弟還有他的行李去嘉義,臨時因為全國疫情升級導致延後開學,於是他們仨北上後一起來找我。相較普遍家庭來說,有這樣的爸媽真的很幸福,畢竟何德何能可以一直獲得疼愛與照護。
但也因為長期以來的過度保護,使我的性格上逐漸養成叛逆的因子。適逢寒暑假我都盡可能的安排出外的機會,譬如北京實習、農委會協作的社區種田、蘭嶼打工換宿、偏鄉教育營隊等等,想盡辦法的想一個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卻也因為這份執著,逐漸地暈頭轉向,我開始不知道自己在追逐的到底是什麼,是自由的氛圍?是闖蕩的視野?是人格塑造的養分?還是壓跟只是想逃脫呵護?
在外縣市生活和以前那些寒暑假小打小鬧的活動不一樣,所有的旅行與體驗,在心裡其實都有意識的知道這些文化衝擊是有期限的,所以儘管不適應卻也不會感到太多的慌亂。
出社會最大的衝擊就在於,真的、真的要開始為自己負起責任了,但在掙脫呵護的瞬間,才赫然發現,其實自己什麼都不會,是一輩子的孩子。
後記
「在二樓的沙發後面哭到睡著,然後再冷醒,再哭到睡著」我知道這件事影響我的內心世界很久很久,但是不知道影響這麼深。昨天打下這段話後,突然的就哭了,今天再次閱讀自己寫的段落,又哭了,不是流淚的那種哭泣,是腦中的思緒已經把我帶回從前的場景,哭得像是五歲的自己,委屈與不知所措集於一身。
這幾天也是有看書、看電影,都是很棒的內容,雖然效率很差,但真的很想趕快整理成【閱讀書評】、【影像反思】和大家分享,但就是提不起勁,突然的又進入到憂鬱的週期,希望自己趕快好起來!再變成充滿正能量、喜歡分享的予晞!
因為我真的好希望可以藉由分享,讓大家看到更多好作品。作品是人們傳遞對社會價值觀的媒介,它是一種很魔幻的形式,每個人表現的手法不盡相同,每個人解讀的眼光也是,因為反思藏在自身過往的經驗裡,藏在對生活意識的覺察裡,所以,不管是正能量的我、低潮的我,都是我人格的一部分,只是更希望低潮可以盡快過去,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