檸檬汁小站的魔力：說話課教不來的，叫賣兩天就會了？

美國疫情稍稍緩解，我們家的三個「野孩子」，每天上完課之後，基本上都是行程滿檔。忙什麼呢？忙著跟鄰居的小朋友玩！疫情之中，被迫留白的時間表，有其美好之處。出門上才藝課的機會少了，鄰里的小孩天天玩在一起。有時才剛放學、還在吃課後點心呢，就會有一個、兩個、三個鄰居來敲門，問我們家的孩子能不能出來玩，去踢足球、玩官兵抓強盜、到後面小池塘釣魚、在門口騎車，有時他們就在屋外玩兩三個小時，玩到滿身泥巴、滿頭大汗才回家。

傍晚，先生和我在社區裡散步，順道查看孩子們玩得如何。走近屋後的小空地，赫然發現有三個「商家」～大兒子和兩三個其他的男孩，挨家敲門提供洗車服務；兩個小的和他們的團隊，守著一張小桌子，擺滿了自己手做的手環、和一張有QR code的宣傳單。原來是在義賣自己做的飾品，要把一半的所得捐給烏克蘭的難民；就在這個小桌的對街，還有另外三四個孩子在賣小點心。熱鬧呀。

原來是個創業家街角(Entrepreneur block)來著。莞爾之間，我思想，這大概是去年Lemonade Stand檸檬汁小站的創業經驗的漣漪吧。

某天，女兒帶著一杯檸檬水回來，煞有其事地宣布：「媽媽，我們決定過兩天要開始在社區擺攤，開始賣檸檬水，可以嗎？」隨後，我應邀喝了一口這些小業主們製作的第一版檸檬汁，差點沒吐出來，真的超級酸。原來，一個鄰居小哥拿了瓶濃縮檸檬汁出來，又有另一個孩子拿來幾瓶礦泉水和杯子，於是...這些腦筋動得很快的小商人們在這個遊戲中嗅到了潛在的商機。結論就是：三天後，檸檬水小站，開賣。

老實說，一開始我真的不以為意，覺得這就是孩子們的一頭熱。再過來的兩天，鄰居孩子們仍舊準時來按門鈴，我們家三個小朋友也如常天天野放。然後，就是那個「第三天」了。那天下午，三個小孩像小螞蟻一樣在屋裡屋外來回穿梭，不時不進來要杯子、茶壺、湯匙...。在那個華氏九十度的炎熱下午，他們真的開賣了！我趕忙弄好晚餐，拿著零錢，跑到後院去探望這些小小企業家。

哇！這幾個平均不到10歲的孩子們，真的擺了一個檸檬水攤。馬路邊擺了一張桌子，在上面貼了一張用鉛筆寫的大海報，上面有清清楚楚的價目表。不只是海報，桌子前面的水泥地，還用彩色的粉筆寫上大大的Lemonade、價錢、還畫了漂亮的花在旁邊。我一走進攤位，就有人問我"Do you want some lemonade? The sample cup is free!” 「你想喝一點檸檬水嗎？第一杯免費喔！」還真的很會做生意啊！免費是最好的宣傳。然後，幾個小女生就圍著我，嘰嘰喳喳開始解釋第一杯是免費，第二杯是50 cents、第三杯之後怎麼算...等等。孩子們都乖乖地戴著口罩，但一雙雙露在口罩外面的眼睛，亮晶晶的。

當晚，在晚餐桌上，我跟先生根本沒有機會講話，因為三個孩子們在飯桌上七嘴八舌的搶著要說「創業」第一天的種種妙事。我們一邊聽，一邊問問題。「我說：「那你們怎麼決定誰要負責什麼？」他們說，昨天他們在J家的陽台討論了很久。因為大家都想要賣東西，可是攤位沒有這麼大，討論後，有人負責準備海報、另外一隊駕駛「行動宣傳車」～騎腳踏車到社區周邊廣告周知。至於年紀太小、又想參一腳的弟弟妹妹的工作則是試喝檸檬水即可。多溫暖。

但是！就在即將開賣的前五分鐘，竟殺出個程咬金--兩家的媽媽出來叫人：「回家吃晚餐了！」誰會想到完美的計畫竟在最後一刻瓦解？於是乎，他們招開緊急會議，在五分鐘之內重新佈局。

終於，開賣。

那幾天，我正好在寫Podcast裡討論溝通與合作那幾集的稿子。我突然恍然大悟：這不就是最實際的溝通例證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怎麼樣可以表達自己的期待與想法讓別人知道、理解別人的想法，然後和平理性快樂的達成共識。就在這個lemonade business的創業經歷中，這些孩子們正在養成這樣的能力。

當我還是個天真無邪的小學生時，每週都會有個說話課。在說話課中，老師會帶全班到圖書館看書。但弔詭的是，老師規定：不能說話。於是，上了六年的「說話課」之後，大部分的孩子仍舊說不清、溝不通。

當今資訊爆炸的時代，握有話語權，就等同於掌握關鍵影響力。而事實上，真正學習溝通、合作、問題解決的「課堂」就在生活當中。

我們家弟弟在家裡講話很大聲，但是我跟老師開親師會時，老師覺得他什麼都好，唯獨有一點建議：「可以鼓勵他講話大聲一點，不然同學聽不見。」我聽了啼笑皆非，發現他就是標準的家中一條龍，外面一條蟲那種害羞體質。

檸檬汁開賣的第一、二天，這個創業團隊中年紀最小的成員，一開始的工作就是坐在攤位上是喝檸檬水、當哥哥姊姊的小跟班。我不時不從陽台往外看，一群奔忙的小孩的風景甚是可愛。但有趣的是，後來幾天，我發現小弟弟的身份和聲量都改變了。從坐在攤位裡、跟在大孩子後面，我看到他改為加入「行銷部門」騎車去跟路人交談。遠遠的我還能聽到他說「哈囉！你們好。我們今天有個檸檬水攤位，你想要喝一點嗎？」有時，我還發現他就跟這些大人們繼續聊，臉上表情輕鬆快樂。後來，哥哥姊姊告訴我，弟弟還提議應該把檸檬水小站搬到來往人潮比較多的路口，而且還建議大孩子們做個訂購檸檬汁的網站讓顧客可以網路訂購！哈！

這些在學校課堂上沒學會的溝通技巧，叫賣兩天就自動學會了。這個「需要大聲一點說話」的情境，以及身邊這些勇氣十足、且充滿幹勁的小夥伴們、自動引導著學習中的孩子在觀察、模仿、練習、與正向回饋中，修得這「溝通101」的人生必修課。不只這樣，還跨出原本的舒適圈，讓創意在裡頭生發。

晚餐將要結束之際，我問道：「那明天還賣不賣？可以休息了嗎？」三個人搶著告訴我：「我們已經決定要一路賣到夏天結束！」（天哪，現在夏天還沒開始！）我看著他們亮晶晶的眼睛，閃耀著那種"I want more! I can do more! "的熱血。啊！這不就是教育家們一直企圖達成的最高境界「自主學習」(self-motivated learning)嗎？沒有人幫他們制定學習目標以及進度，但他們即將在這個檸檬水攤位中中學會數學、美術、食品衛生、溝通、合作、計畫、解決問題、甚至理財。這是個自己送上門來的學習機會啊！

這「創業101」的故事還有續集，接下來幾天，這些孩子不斷創生新的商業模式。而這堂豐富的生活課成本也很低：一瓶$3.99的濃縮檸檬汁，以及許多的讚賞與打氣。

這$3.99還不加稅，非常值得。

原作發表於Dr. Mama的未來實驗室Podcast Ep04 Lemonade stands的魔力：說話課教不來的，叫賣兩天就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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