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把印加族吹捧成一個與大自然和諧相處的神聖、開化的民族,並不表示這些導遊是肯定當代的原住民族。他們在述說中,往往會把印加遺產與當代原住民族分開對待,而且反映出一種那於20世紀上半葉冒出的“原住民本位論”(Indigenismo)(在秘魯或可說是:“印加本位論”(Incanismo)––崇尚以往的印加與克丘雅語言)的意識形態(van der Berghe and Flores Ochoa,2000:20;也參看:Hill,2007)。至於庫斯可的知識分子與中產階級,也往往自認是印加統治階級的後裔。印加,整個給說成是一個非資本主義、無剝削的社會。至於秘魯目前的種種社會問題,都給推說是西班牙人統治的直接後果;他們帶來了奴隸、資本主義剝削,以及種族歧視(van der Berghe and Flores Ochoa,2000:10)。即使有些導遊也會支持當代的原住民族,但整個趨勢,則是把這些講克丘雅話的農民,視為是退化的、劣等的,與落後的(van der Berghe and Flores Ochoa,2000:12;也參看:de la Cadena,2000:5-7)。
在旅遊業,導遊也具有很重要的仲介身分(Cheong and Miller,2004;Cohen,1985;Dahles,2002)。在馬丘.皮丘地區,那些“梅斯蒂索”男性導遊,往往會在觀光客與原住民工作者之間做協調;這也是指:在其中,存有種族與階級的關係。他們掌控著觀光客的行動、觀光客與原住民工作者的接觸,以及原住民工作者能賺到多少錢等等。像是:導遊就會與觀光客說,那些住在“印加古道”旁的小農,不是源自這地區,因此不算是“道地的”原住民族。導遊也決定:哪些人會很有趣、是原住民、夠道地,而後會讓觀光客與他們接觸。他們會告訴觀光客是否要拍攝那些“給拍照的婦女”,該付給她們多少錢等等。他們會把觀光客帶進某些集市或餐廳(他們可能收了回扣),建議觀光客在某些地方不要買東西,因那些地方的人會亂喊價、而且貨品太現代(Ypeij and Zorn,2007)。導遊因此在對待原住民時,往往顯得粗魯、有時甚至會大聲責斥。
這些協會是依著葛岩納烏帕(Nilda Callanaupa)的做法,有樣學樣的。葛岩納烏帕也是位欽切羅婦女,她曾去美國上大學。1990年代回來後,她開始把本地婦女組成一個個的編織協會,希望能增加大家收入,而且能活化老式的編織技藝(Calanaupa,2007)。目前,在“聖谷”一帶的村落中,有將近600位婦女加入她的“庫斯可傳統紡織中心”(Center for Traditional Textiles of Cuzco)。至於她們的編織品,則是轉到庫斯可與欽切羅兩間博物館的販售部銷售。葛岩納烏帕的成功做法,引起其他婦女仿效,於是也紛紛設立起自己的編織協會與中心。目前有將近300位婦女與她們的家庭,加入到十幾個協會。這些協會的會員,也採用那與葛岩納烏帕相似的說法。雖然並沒低估靠販售帶來收入的重要性,但她們更重視自己文化的根源。她們認為使用母語(克丘雅語)、重建(印加族)祖先的傳統,以及編織原住民服飾等,對於她們的自我認同極為重要。
編織工作向來給認定是女性的事,但有些男人也會學習來用織布機做編織。至於最繁複、高超的式樣,還是得靠婦女靠著後背帶織布機來完成。這些織布機,包括一根木棒、繩子、以及一條圍在編織者腰上的帶子;婦女通常會坐在地上、或小板凳上,來使用。當這些婦女在家工作或是去到庫斯可時,通常不會穿著她們很重、很珍貴的原住民服飾;但是原住民服飾對她們可是非常的重要,因為這可吸引觀光客來到村子裡。像是“人煙罕至的星球”(Lonely Planet)2010年版的旅遊指南,就描述欽切羅村是個有“多采多姿的周日集市”與“穿著傳統的當地人”的“典型安迪斯”村子(Lonely Planet,2010:263)。像是有位婦女就向我說:“這種服飾,是我們祖先穿的;因此我們穿起來也覺得自豪。我們以前都不穿這種衣服的;但現在又開始再來穿著。這對於我們是件好事,因這是典型的服飾,鑲邊也是。這也會吸引觀光客,他們會給我們拍照。”既然她們的服飾,是與她們在編織中心的工作、與她們的編織技藝有關,也因此她們想重振祖先的生活;穿著這些服飾本身,就是種自豪,而且可加強她們原住民特質與女性氣質的認同。這些婦女也會各別把自己的編織物與其它手工藝品(通常是由批發商、或直接由生產者那兒買來),做為流動攤販,在庫斯可或是欽切羅的觀光集市中販售。她們靠著在旅遊業中販售物品所賺的收入,倒是不少。而這也可用來交學費、受到更高等的教育,以及明顯改善自己的居家房舍。但是大量婦女投入編織的壞處,是在手工藝市場出現了競爭與生產過剩,這也造成價格變低,以及銷售減少(Ypeij and Zorn,2007;Zorn,2004)。
觀光客會來到欽切羅村,主要是要去“聖谷”旅遊。他們搭乘旅遊巴士,而且也是有導遊陪伴;這些導遊對觀光客在村中的旅遊路徑,也有決定性力量。導遊往往會把觀光客直接帶到廢墟遺址與集市。而這些婦女又大體上是依靠導遊的決定(這條路線,有些導遊是女性),來把觀光客帶到她們的中心。導遊也會建議她們應該要把工作坊內部妝扮的更有“原味”,以及應開出什麼價錢。做為仲介,這些導遊可是有一定份量的(Cheong and Miller,2004)。
*本文編譯自:Annelou Ypeij:The Intersection of Gender and Ethnic Identities in the Cuzco–Machu Picchu Tourism Industry:Sacamefotos, Tour Guides, and Women Weavers.
Latin American Perspectives, Issue 187, vol.39. no.6, 2012 nov., pp.17-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