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5/09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藪のこびと

〈藪のこびと〉2023-02-11


  人與牙齒、頭髮、指甲之間的關係是很奇異的。我們依賴它,卻某種意義下和它拉出了距離。我們剪去過長的頭髮和指甲,用牙刷與牙膏來刷牙,它們和身體的其他部分不一樣,更像是一種好用的工具。所以有時它們也會失去上手性,成為我們意識的對象,而不像其他身體部分彷彿總是作為主體力量之發源地。


  但另一方面,在剝開與撕咬食物的時候,我們的指甲和牙齒卻又甚具代表性地是我們本身。在頭髮不擋住我們的視線、指甲不刮壞我們的皮膚的時候,在我們以一種比手握胡桃鉗更加「自然」的方式咬開核果堅硬的外殼的時候。我們的身體恰當地包含了那些部分,如同我們遺忘掉身上的衣服、遺忘掉我們腳下舒適的鞋、與座下的辦公室椅親密地合為一體。


  這些時候,我們的身體界線展示了它的模糊性。熟稔自家汽車與自家停車位的車主甚至「感知到」了如何倒車而不使其擦撞,就像在漆黑中我們穿過自家熟悉的房廊。那所謂「無他,但手熟爾」的熟練的手,不僅僅是物理世界中的手,更是現象世界中作為一種主體能力的手。



  然而在一些時候,我們受疼痛、飢餓、緊繃或種種不屬於Cogito的生物慾望擄獲,我們沉甸而具廣延的身體再一次浮現。就像好不容易戰勝星界靈體,帶著一種不協調的恍惚與茫然打算回到自己之中--卻發現又一次被困住--而自己的是一具理智主義哲學家的身體。


  那最可怕的一種劇本:獨我論的惡靈再一次作祟,人類之中出現了「裏切者」。


  一種不協調的,難以從自然主義目的論解釋的感受從身體的一處襲來。我們不必用視線察找,一種「內在感知」已然地令你明白其發生的位置,一模糊存在的,皮膚上的小小傷口。


  弔詭地,它並不因為痛而令你遠離,它透過癢來邀請你。一個傷口自我成長的慾望,擴張進自動導航的身體,某種存在拉著你的手,透過一種盲目的自願,血液剛完成一個階段的凝結、指甲已經準備好令它脫落。



  我們被自我對身體界線的感知所迷惑。當補蛀牙的補料脫落,自我並非覺得嘴中缺了一角,而是瞬間退回牙齦的堡壘,指著那明明一直都在的破碎牙齒是多出來的一塊。


  而當我們對美好未來的展望脫落,破敗的失敗者身體,便整具成了多餘的肉塊。對死亡與毀滅的嚮往吞噬過來,主體相信自己「本來可以不是這樣」,但因為這麼一個具體世界中的「身體-我」的模樣,才落到如此下場。


  偏頗但並非全無道理的論點冷酷而一針見血:要嘛在必須出門前戴上更多更多面具與固定器,要嘛躺進體驗機,全心投入到意識經驗裡。而最終,在那滿是體驗機的房間,Neo超越地認識到自己或多或少只是一顆桶中腦。但彼此並排地如此精緻整齊,一種假理解為名的變異令意識巨大到撐破屋室製成的褌衣,遂靜止站成一株大樹--一切最初都已然是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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