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專訪主題:《要讓孩子贏過誰:一位非典型補教老師的教育修羅場》/ 飛碟聯播網 / 飛碟早餐 唐湘龍時間
❦ 專訪內容:張祐嘉老師,就是楊陽老師,他從英文教學談到升學制度,談到親子互動;補教老師與學校老師不一樣的一個地方是,家長領著孩子到補教老師面前,尋求成績的進步,所以補教老師會看到與體制內老師不一樣的視角,當然也可能會看到同樣的問題,如果是,那這個「問題」,就是真真實實的問題所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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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1:現代「英語能力」幾乎是一個人的"標配",但即使我們的教改到現在,對大部分的孩子來講,我們的英語教育在他們身上,幾乎不發生作用,為什麼?
國小全美語做的很好,但大部分孩子到國中,就會落入"機械式文法考題"的框架裡,家長可能也知道考試內容和生活應用不一定相關,但只要看到孩子考試成績,因為一個單、複數被扣分,排名下降,家長的焦慮一起來,可能會瞬間失去判斷力,就會把孩子送去做大規模填鴨式考題的訓練,這是很多學生的英文到國高中念不起來的最原始的起點。
Q2:那怎麼辦?
我會建議家長和小朋友,在國小的時候就先不要掉入考試的框架,網路上有大量的語言學習資源,是不用錢的,國小學生每天也不用花很多時間,大概3~5分鐘,做一些發音訓練,慢慢感受孩子自己在語言上的進步,甚至找到孩子喜歡的領域,慢慢看進去,都會成長。
但是若追求成績,例如國小、國中都是考8、90分,但到高中分數就整個掉下來,這樣的比例很高,那在這樣語言學習資源這麼多的環境下,為什麼還不能考好?可能就是這樣的「考試思維」卡進去學生的生活後,打亂他的學習節奏,家長的成績焦慮也一起進來,那就會變成學了一堆長大後用不到的東西。
Q3:你做為一個資深英文補習名師,那父母親要追求小孩英語成績的時候,不就送到你那裡去了嗎?
我想跟家長說,在做分數追求的時候,家長必須要去思考,這個分數孩子拿到手的過程中,我有沒有不小心阻礙他這個科目的能力的培養?
例如,學生在國中的時候,在單數、複數那裡會有一些糾結,但當你為此扣分然後又大量訂正的時候,你會排擠掉他日常生活中該有的休閒與閱讀的時間
。
所以你仔細觀察一下,如果是從小走這種非常考試型訓練長大的小孩,他會沒有課外閱讀的經驗,因為他犧牲他的這些時間來換分數,那家長什麼時候會察覺?通常就是到高中,你發現這個小孩考不出你要的分數時,你就會察覺到了。
我希望家長們可以不要放分數迷惑,要讓孩子保有日常中的閱讀習慣,而不是為了分數而不斷加考試給他、鑑定他,不斷想知道我的孩子到底讀到哪裡?
孩子有沒有主動閱讀英文的習慣,就是一個很好的判別方式,如果沒有,一回家後就不再碰英文,那我可以告訴你,那個分數是遲早會消失的。
Q4:我當年考大學時52分就是頂標了,你剛才也說到即使是建中,一場考試也有一半的人不及格,那為什麼家長還要這麼焦慮?
現在的英文考試內容比我們當年難很多,我們以前大學窄門考上就好,但現在是40%以上國立大學,而且還要電機、資工、醫科、牙科,家長的追求變成不是國立就好,還要頂大。
社會組的人數在銳減,學生端被要求的是成績要再更高、要擠進去頂大;整個媒體環境、他們看的到的訊息、社會氛圍都是「進入科技業,年薪數百萬」。
其實有不少理工不好的學生是被這樣的氛圍逼著念理工科,我希望提醒家長,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做這樣的事,我最近這兩天才收到一個國立資工系的學生傳訊息跟我說,他休學了,他說他念不下去了,所以學生真的沒興趣的事情,他不一定有辦法把那個科系念完。
家長通常只在會臉書上報喜不報憂,所以大家看到的都是被篩選後的成功故事。
而文科學生來的時候,我就是用我的自身經驗去安慰他們,我念資訊系,碩士班念產業經濟數學模型,我從不覺得自己被科系綁架,我大學也去修很多商學院的課程。反過來,如果你是會計系,你對工科的東西有興趣,也可以去接觸看看,如果你真的有興趣的話,跨過去是很容易的。所以我一直告訴學生,不可以念了文組就被整個大環境說「念文組沒前途」這樣的東西去影響到,因為未來AI時代,沒有人知道時代的大潮會走到裡去,上大學應該是去培養你各方面的能力;硬逼孩子為錢途而念是不好的。
Q5:那如果父母親擺明了就是要你幫忙孩子再爭取更高的分數,你會怎麼做?你怎麼跟孩子或父母親溝通?
我會先了解孩子目前的學習狀況,了解他過去曾發生什麼事。例如現在英文科愈來愈常見到的是孩子會考可以A++,但是英文不會發音,這樣到高中就會愈來愈卡,所以我會讓家長了解他的小孩在學習上出了什麼問題,接下來再從學習方法上去調整它。
但是如果小孩和爸媽的關係很差,或是爸媽是屬於羞辱式教養的話,這種小孩就比較不好幫忙,原因是他在我們教室處理好之後,回去想念書了,但回到家就是遭到不友善的對待,其實這種還不少。
我們在教學現場這幾年是愈來愈需要去協助這樣的事情,我以前是只要把學生分數逼出來、把課教好、學生成績進步就行了;但現在學生回到家後,會和家裡又再次發生磨擦;我覺得是網路讓大人之間的相互比較變得更容易,你可能看到別人的小孩表現很好,然後就回頭要求自己的小孩。
所以剛才主持人說的"教養軍備競賽"我是很認同的,現在常有網路上我也不認識的家長,就傳訊息問我「我要不要再幫小孩考一個什麼檢定?」這其實是很多學生的壓力源,他必須不斷去滿足周邊的教養者對他的期許,不斷讓自己拿出更好的績效,我怎麼看都比較像是在做KPI,不像是在學東西。
Q6:父母親看到孩子是榜單上的常勝軍,可能會很自豪,走路都用飄的,但大部分的孩子不是都有能力做到父母這麼高的要求的,如果因此讓親子的感情被破壞,孩子開始產生抗拒,你愈要求他他愈不做的時候,要救回來的難度就非常高了,怎麼辦?
那就要看那個孩子有沒有辦法遇到一個能夠讓他敞開心,能對得上話的老師,從中去協調這件事情;這在前些年不太需要,但這幾年非常需要。
Q7:很多家長被罪怪到網路身上,但這是一個不可擋的趨勢,你想擋也擋不住,所以不要再拘泥在型式上了,重點是,你的孩子能不能很自然地跟你對話?他遇到問題的時候,願不願跟你分享,以及你的孩子表現不如你的預期的時候,你要怎麼辦?
我覺得現在的家長被大環境刺激到,忘記自己才是第一線的教養者,老師是第二線,但如果親子關係變差,還會影響到學習層面,是其中很大的原因。
Q8:如果孩子已有挫折感,親子間的隔閡已經出現了,孩子達不到父母親要求的成績,你給的建議是什麼?
如果是對孩子的話,就是孩子已經被家裡弄到崩潰了,我會跟他解釋大人為什麼會這樣?然後希望他理解,有時候大人的行為是會失控的,因為有時候小孩對大人,或對爸媽,都有很高的期待,會按照他們的天性去支持他,但如果小孩的父母不是這樣的話,小孩會很挫折,我會先協助學生把挫折的情緒消化掉,也跟學生分享我遇到的挫折,也跟小孩說,如果你爸媽無法體諒你,那我可以站在你這邊,聽你說你的痛苦,這樣接下來學生情緒好轉後,他才有辦法去面對課業壓力
。
我很想跟家長講,如果你的小孩課業表現差的話,你真的要停下來一起去幫他解決成績變差的這件事,而不是一直羞辱他,這樣只是增添他自慚形穢的力道,這樣書是念不起來的。
所以我做的就是先陪小孩面對
成績變差的這件事情,這是每個人成長過程都會遇到的,但你要能走出來,去分析到底是爸媽覺得你很爛?還是自己你跟同學比較覺得自己爛?這都是要陪孩子去面對的,當孩子把自己的想法修好了,打開課本,我們才能回到學習上的操作是什麼?學習節奏是什麼?你為什麼是這樣念?而不是那樣念?然後去協助他理解。
可是99%的小孩是沒辦法接受到這樣的教養方式,他們就只是被質問:你是不是都沒念書?你都在玩手機?為什麼別人可以考這樣?而你考那樣?
其實這些質疑都要放下。
第一件事是跟孩子問,你考這樣的分數你會不會很難過?你才會打開孩子的心,聽到真的答案。
也許有時候答案只是:我討厭那個老師,所以我不想念他那一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