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6-12|閱讀時間 ‧ 約 28 分鐘

退休後仍有活力的第三年齡階段(The Thrid Age):重新思考「退休年齡」與「養老金改革」

J. Greenberg, and A. Muehlebach (2007)的文章“Notes on the Third Age in Western Europe Today”讓我們看到一個「是否延後退休年齡?」的政策問題,背後居然牽涉如此多的面向,並且直接和生命歷程、世代之間有緊密的關係。


新自由主義背景下,社會趨向以市場的力量,而非國家制度來面對人民的福利與安全責任。隨著西歐少子化、高齡化的現象,「越來越少的年輕公民,為什麼要負擔仍然健康、活力的退休人員的退休金?」、「健康的老年人是否需要繼續工作,以彌補日益沈重的稅收?」成為了重要的問題。政策制定者與媒體,開始思考延遲退休年齡、推廣「積極老化」(active aging)[1]


第三年齡階段(The Third Age)

在這個背景下,第三年齡階段(The Third Age)這個新的生命年齡階段被意識到:指老年中仍充滿活力的高峰期,在慢性疾病、需要依賴的第四年齡階段(The fourth Age)之前的十至十五年間。有些人認為我們該對「老年」、「退休年齡」重新思考,若我們只是用年齡來劃分能力(並因此強制對方退休)是懶惰的,忽視「第三年齡階段」可以帶來的寶貴社會經驗與技能浪費的。因而報紙、老年活動組織,越來越將「退休」視為一種「重生」和新的生命階段。在此「工作」被視為是重生,「退休」被視為被動的。




退休金背後:社會裡隱藏的代際契約

退休制度中,其實隱含了社會契約──代際契約的概念。歐洲福利國家早期的退休金政策,就是建立在這樣的契約之上:年輕勞動力世代透過稅收,支持退休無法勞動者的生活,換自己年老時會由新的年輕世代來照料自己。然而,隨著老年人口增加、勞動力縮減、養老金制度不穩定,這樣的契約開始被質疑和挑戰。因此按照過去年齡來退休、提早退休,被視為過時的看法。而且,醫療進步使得原先的老年人比想像中還要健康與充滿活力,政策上直接將他們劃入無法勞動的類別,也讓他們產生被社會邊緣化、被剝奪工作權、年齡歧視的情況。但是「代際契約」能夠說修改就修改嗎?人們會想延後退休嗎?年輕人也害怕延後退休,老人將擠壓到他們的工作機會。但若沒有延後退休,養老金制度將也會使年輕人壓力越發沈重、經濟停滯。面對這樣的兩難,該怎麼辦呢?


延後退休年齡的兩難

「是否延後退休年齡?」的兩難問題,其實還涉及其他層面。若延後退休制度,這可以使「第三年齡階段」的年長者融入社會、貢獻經驗、促進經濟發展。然而,年長者真的想延後退休嗎?「工作」真的如我們所想像是積極、重生,難道不會是一種倦怠嗎?《終結職業倦怠:工作為何將人榨乾,又該如何建造更優質的生活?》這本書揭露了反而過度賦予工作意義性、神聖性,期待與現實的落差反而讓人感到倦怠。也重新讓我們反思「工作」的神聖性,「不工作」、「沒有工作」是否也該得到接納與不歧視。或許我們不該把「退休」想像成「退出社會」或因此失去了某些價值,可能還有其他方式可以讓人重新融入、參與社會,例如志工活動、興趣結社。

但若「不延後退休年齡」也仍然會遇到另一個難題,這代表了在某個時間點人將被辭退。目前歐洲的退休年金改革,傾向只保留給「第四年齡階段」的老人。「第三年齡階段」的人因為年齡被迫要離開勞動市場,卻還不到可以領福利補助的階段。在這裡「階級」因素就被凸顯了,較爲貧窮的長者仍然需要生活費來養活自己,卻因為年齡因素被排除,這可能讓他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總體國家經濟發展上,那些正直社會經驗巔峰、活力的「第三年齡階段」的被迫退場,也流失掉重要的經濟價值。



「延後退休制度」對於年輕人來說,可能減輕了奉養壓力、但也會擔憂工作機會被擠壓;對老人而言,想透過工作獲得社會參與的人可以繼續發揮所長。但或許並不是所有人樂意延長工作年紀;對總體經濟而言,更能夠減輕賦稅、妥善利用社會上的人力資源。而「不延後退休制度」對年輕人來說,他們似乎有更多可以晉升的工作舞台;對那些生活貧困的老年人則失去了經濟支援,對於想參與社會的老人則面臨了年齡歧視;總體經濟有可能停滯、有工作能力的老人的經濟價值被浪費。制度的改與不改,都會使有些人受益、有些人受到負面影響。事實上整體而言,年輕人與老人接同樣面臨了失業之苦。

互補作為團結

文章提出了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個議題:用互補來作為團結。不同年齡組之間,他們所能提供的職業、工作能力,或許可以是「互補」而不是「排擠」的關係。職業、需求,也隨著時代在變動,或許我們可以思考出讓年輕人、老人彼此之間的擁有的不同能力,相互結合、利用,人口的勞動分工它或許可以是個有機整體。

我認為「排富的彈性退休制度」或許是折衷、可行的。較有經濟資源的年長者,他們可以在退休後透過志工、興趣、消費、旅遊,或者作為職場顧問,來繼續參與社會、貢獻才能;或者投入補足年輕人較短版的領域來貢獻──文化習俗傳承、育兒與照護知識、協助地方社區支持網絡的建立。而經濟上較為辛苦的年長者,可以延後退休年限、設定制度去保障其工作權,不該因年齡歧視被解僱。如此來接近「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的理想吧!

 



參考書目

 

Greenberg, J. and A. Muehlebach

2007 Notes on the Third Age in Western Europe Today. Generations and. Globalization: Youth, Age, and Family in the New World Economy. J. C. D. Durham. Bloomington Indiana University Press: 190-214. 


Jonathan Malesic

2024[2022] 終結職業倦怠:工作為何將人榨乾,又該如何建造更優質的. 生活?[The End of Burnout: Why Work Drains Us and How to Build Better Lives]

 

蔡長穎、呂朝賢

2018積極老化與高齡志工之因應。通識教育與跨域研究,18:94-107



[1] WHO於2002 年提出,扶持與協助老人終身學習、參與社會經濟生活、志願服務,而不只是從勞動市場撤退,來緩解高齡化的問題。參考蔡長穎、呂朝賢(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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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大人文社會學院畢業,現就讀清大人類學研究所 我愛上人文學深刻理解他者的溫柔:從豐富的田野資料、歷史與人文哲思的基礎上,理解生命與時代的交織,然後被多樣的生命形式觸動。我希望能運用自己的人文知識及思考訓練,來關心這時代中人類心理的痛苦,並尋找希望與救贖,透過文字紀錄、實際傾聽理解、創造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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