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4/08/25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再造不出的博學怪物|博學者與他們的時代

十七世紀,地球上多了一批天才,他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所謂博學家就是形容這樣的人,他們究竟是不是人類?至少能篤定他們是不斷超越人類極限的一群瘋狂知識份子。

他們以狐狸與刺蝟兩種方式簡單分類,狐狸型的博學家純粹為了自己的求知欲及好奇心而學;刺蝟型的博學家為了將萬事統合協成為能夠將其一以貫之的中心思想而學。多數的博學家起初是因好奇心,想要了解所有感興趣的事物,少數是一開始就試圖同一概念貫徹世間理論,但到最後,幾乎所有的博學家都成了一種狐狸與刺蝟混種的生物,他們求知而學,並試圖建構出自己思想核心的世界,所有知識成為了一張網。


號他們為人形百科全書還不足以體現他們的能耐,他們在不同世代有不同的稱呼,文藝復興人、博學家、文人,在博學家最多的時代,稱他們是為博學怪物,他們精通多個領域而且表現超群。

萊布尼茲是博學怪物之最,在哲學、數學、歷史、語言、法學、物理、化學、自然史、醫學...等等,同時駕馭所有學問,德國科學家雷蒙稱他是「無所不知、知無不全」的頂尖學者。博學家們最閃耀的博學怪物時期,也因時代更迭而拉下帷幕。


工業革命後,亞當·斯密專門化的概念,建構起鞏固的專業化主流趨勢,為了滿足工業革命的教育方式,博學家人數只減不增。

而當專業逐漸越走越深,領域切割越細,讓知識彼此之間失去聯繫,不同領域之間互不理解,隔閡產生,知識片斷化的問題也浮現於學術界。單一領域深度分工化後,知識量的龐大增長、無數的專有名詞與概念,去脈絡化的解讀,這會讓個人的整合工作極為困難​,也因此現今難以達到過去的博學形式。

現實是現在的社會很難再次造出像文藝復興時期、博學怪物時期、文人時期的一大批的博學家。


過去的博學家是有辦法同時在不同領域創造出偉大成就的,而現在的知識累積,讓人幾乎不可能在多項領域同時達到頂點,大多僅能達到:有通,但不專精。像當初那些批評博學家為「雜學家」的學者:「什麼都學,但什麼都不精」。現在的學術狀況顯然是更難達到多領域精通。

確實,在全球化的時代下,產業迫使個人鑽研一項自己最擅長的,醫生細分多項手術科目是最起初的分工,企業若想擴大也必須分成多個部門獨立運作,這些需求無非是順應產業的教育方式,因此大學設立的科系制度也是偏向打造專才的教育方式,由此延伸的普遍的社會價值觀,把一件事做到好,專精,就夠了。


不過這樣的因廣泛好奇心驅使而學的人,不管什麼世代都依舊存在,有些人選擇退而求其次,把心力專注在其中一個領域,其他領域則是當興趣或業餘,畢竟用一生都很難了解單一學門全部的知識,更何況多個領域的知識深度。


不過有另一類人,試圖尋找另一類生存方式,而社會普遍稱他們為通才。通才與博學家的相同之處,是能夠不受拘限的學習,與專才體制相悖的學習,卻也保留了更純粹的學習動機,他們可怕的學習速度、好奇心、聯想力,開放的學習心態,通才因此能夠成為糾正專家缺乏多元觀點的人。

在補足專家為了追求深度所缺少廣度,通才在這方面名副其實的專家,許多現今的評論家或作家都走向這條路,他們花費大量時間廣讀書籍,接觸各種知識,五花八門類型的內容,就如政治評論家最基本至少也該了解基本的經濟、政治、財經、歷史、統計。

芒福德,曾被稱為「美國最後的文人」,修習過地質學、人類學、經濟學,後來又對文學、建築、歷史學有所貢獻,當他被學生問詢專長領域時,他回答自己是「一般學教授」。「通才有一個特定的使命,那就是將專家小心防護,彼此隔閡遙遠的領域橋接成一整片陸地,唯有從空中才能一目了然。」


此外,整合與創新是博學家特別擅長的,更是被評估為現今重要的軟實力。

刺蝟博學家,將所有領域融為一體,發現中心的軸,所有領域都是為著軸而旋繞,也就是中心思想,比如許多數學家相信世界所有理論都由數學構成,又比如孔子以中心思想仁,體現在教育、哲學、政治、管理中,而在開發此概念的過程,往往必須尋找關聯性。

從A領域的概念引用到B領域作解釋的狀況有許多,如達爾文演化論延伸的社會進化論,強調社會上的適者生存;從莎士比亞戲劇中延伸出擬劇論的厄文·高夫曼,指微觀社會有如舞台一般進行,以上透露出創新。

聽起來或許很矛盾,正在嘗試整合卻同時又創新,在單一新學門產生之際,第一代常常是這些跨域概念的學者,他們洞察出一道缺口,找到突破並將其延伸至能夠令其他人鑽研並專精研究的學問。


蘇珊桑塔格是我很欣賞的近代作家,著實是一位通才作家,尤其是他的攝影分析書籍〈論攝影〉,更是堪稱攝影界的必讀文本。「我不想當教授,也不想做記者,只想當既是作家又是知識分子的人」,作為評論家,他長時間遊走並浸泡在不同領域,文學、電影、攝影,更利用精闢的見解與觀點打破專業的疆域與分隔,試圖找到一個化解分歧並找到和諧之處的世界,並創造全新的概念。


近幾年社會逐漸浮現平衡通才與專才的聲音,強調跨領域學習,通才是重新被重視的,專才或通才過度傾向任何一方都會造成科學發展上的失衡。過於強調分化所引起的知識片斷化的現象,是需要被重視的議題。

過去,文人在沙龍吟詩作畫,彈琴作曲;學者在咖啡館從物理學聊到數學,從心理學聊到天文學。這些貴族或科學家們,聚在一塊讓思想互相激盪、產生火花,知識在累積的過程中,涉及多元又跨域的內容,這也正是知識的根源,是養分,更是關鍵。


也許生物會自行找到出路,如達爾文的演化論,狐狸與刺蝟融合的生物,至今還不算走向滅亡之路。




延伸書籍:

博學者與他們的時代:通才是如何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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