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一個體會,就是:吃飯不掃興是一種被低估了的美德。
我的朋友黃女士,吃到好吃的,眉毛抬起,一雙眼睛都發光,一邊把讚歎喊出口誇得老闆都臉紅,一邊喊上我一起嘗,跟她一起吃飯很難不胃口大開,一餐下來能多炫兩碗大米飯;每次和她下館子,想試試新品,但又擔心不喜歡,最後只吃兩口會浪費,猶豫要不要點的時候,她會立刻告訴我「想吃就點,不喜歡我跟你換」。所以每回聚餐,我們總能多吃好幾樣,但幾乎不剩飯、不浪費。
周圍的朋友知道她會吃、愛吃,也常常給她推薦食物,有時也會碰上她雷區(比如茴香),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會挑三揀四,而是會試試,如果就是不喜歡,不會甩臉色,而是會說「試了,唉,還是不喜歡,我這還有個xx,你試試」,然後反手給你再推薦一個回來。
真的太喜歡這樣的人了!再低落的時候,跟他們吃上一頓飯,精神都會好上許多。
甚至我發現:能一起好好吃飯的人,關係都會更牢固一些!光是吃飯這件事,就能體會到拉滿的情緒價值。
為什麼一個好的飯搭子這麼重要?
別看現在種草、點評這麼普遍,我身邊的許多人,包括我自己在內,其實依舊匱乏一種「找到好吃東西」的能力。面對「吃什麼」這個終極問題依然不得其法,每天拷問自己 3 遍;每個城市,如果只看外賣軟體的話,那百分百是美食荒漠。
但對於前邊我提到的這位朋友來說,沒有一個地方是真正意義上的美食荒漠,我跟她一塊旅行去過很多地方,她總能率先找到讓人驚喜的食物。
後來我意識到,這種幸運源於她的開放。
在她的心裡,美好的東西從來都不只有一個標準,因此也就沒必要給自己設限。辣的、糯的、甜的、酥脆的、清爽的、酸甜的、酸辣的......都吃,也就增加了許多吃到好吃東西的機會。
不光人格有開放程度,味蕾也可以有。我這位朋友的味蕾很明顯就相當開放。
人類是雜食性動物,我們的飲食偏好,主要是受後天學習、嘗試新食物來改變的,受先天因素(比如基因、嗅覺靈敏度)影響很少。文化以及嘗試經驗,可以輕而易舉地覆蓋掉我們原有的厭惡反應。
拿我自己舉例,黑松露,人稱「食材中的嗩呐」——味太沖了。我過去也這麼認為。
直到某次去旅遊,路過一個攤位,小販拉住我,把他家黑松露蘑菇醬淋在蘇打餅乾上,讓我試吃,那個攤位還有幾十種黑松露白松露醬,配不同的食材和做法,他一一給我試了一遍。那是我第一次嘗出了這種食材的好,當場就掏錢買了一罐,感覺義大利菜和雲南菜的大門突然對我敞開了。且從此對這種黑松露+蘇打餅乾的吃法欲罷不能。
更典型例子就是很多人挑食某種蔬菜,其實是小時候家長不擅長烹飪這道菜。長大後某天吃到好吃的做法,可能也就接受了,甚至愛上了。
其實心理學上也討論過人的個性和飲食開放程度之間的關聯。
喜歡嘗試新食物,與人格中的開放性、宜人性呈正相關。這樣的人更願意接受新事物、愛冒險創新,並且在與人分享體驗時情緒更積極,這就導致他們生活滿意度更高。
與之相對的是食物恐新(Food Neophobia),它描述一個人排斥新食物的水準。。研究發現這樣的人往往開放性、外向性都比較低。
一個人如果總是恐新,或者說,味蕾不開放,就會很麻煩,它會限制你去獲得新的體驗,沒有新的體驗,舊的經驗就不會刷新。越是經常性地對新的、不熟悉的食物望而卻步,就越容易養成習慣性的拒絕,限制你在未來享受新體驗的能力,讓人變得狹隘。
如果說飲食是一場冒險,那麼味蕾開放的人就是最好的旅伴,你們會很容易開闢新地圖、解鎖新體驗,走得比別人更遠。
味蕾開放,不僅能讓個人的口味更開放、飲食體驗更沉浸,還能帶動其他人吃嘛嘛香、食欲大開。
你會下意識地感覺跟這樣的人吃起飯來很快樂,時間久了也許想不起具體吃了啥,但是你會記得那一餐的總體感受,「大致是愉快的」。
畢竟,一個人味蕾足夠開放,選擇就多,選擇多了,對沉沒成本的焦慮就少了。
這樣的人,內心可以有足夠的「容錯空間」——好的壞的我都接受,喜歡不喜歡的我都容納——潛臺詞就是我有能力為我的每個決策負責,不會推卸責任到別人的身上。
跟這樣的人一起,吃到啥奇奇怪怪的,也不會輕易否定。遇到啥意外,都可能通過ta的視角,變成另一種收穫。
你不需要緊繃,不必擔心「今天太尷尬了,ta以後是不是不願意跟我一起了」。什麼內耗,不存在的。
這種狀態,不就是咱常說的鬆弛嗎?
況且,分享食物本就是一種很特別的社交方式,尤其在咱們這種重視飲食的國度。一個願意跟你好好吃飯的人,絕對是在提供情緒價值,不要懷疑。
跟另一個人分享食物,本質上是在分享我們生活中自認為重要的部分,或是希望能夠和你一起冒險,正在拋出橄欖枝。
就像日劇《初戀 First Love》中那場高中天臺上的告白,野口也英說:「我覺得如果問別人最喜歡吃什麼,就代表喜歡這個人。」
關心另一個人的口味,是參與對方生活的一種渴望,如果恰好還能熱愛同一種食物,幾乎算得上是一種命中註定。
任誰看到女主失憶後二人重逢,她再次問出「你想吃什麼?」,而他再次回應「那不勒斯意面」時,都會忍不住跟著男主把眼淚帶著意面一併趁熱吞下。
味蕾開放的終極含義其實是:你喜歡的,我願意為你嘗試。它意味著我能夠且願意共情你的經歷,也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時間,願意開放地品味每一秒。
這不代表一個乳糖不耐受的人要陪你吃乳製品,我見過很多「能吃到一塊去的人」各吃各的時也依然開心,因為各吃各的,不妨礙我們在瞭解對方、尊重對方的基礎上,共同過好這段時光。
味蕾開放不僅僅意味著不掃興,還能讓人一起盡興。那些味蕾開放、對口味有更高包容度的人,會把他們的鬆弛與愛意通過一餐一食傳遞給我們。再簡單的一餐,只要是和味蕾開放的人一起吃,也會變得噴香。
美食紀錄片名導陳曉卿曾說:「美食的終極目的,是讓人在進食過程中感受到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幸福。」這句話其實非常科學。
富含糖與油脂的食物,能夠啟動多巴胺受體,期望達成的滿足和快感隨之而來,引起強烈的感官愉悅。這是生理幸福。
與此同時,食物承載了記憶和情感。很多美好的回憶、重要的時刻,會通過嗅覺、味覺存貯在我們的腦海,延年累月地賦予人一種溫熱的妥帖。這,是心理上的幸福。
我時常想起《我叫金三順》中,三順給生病的熙珍煮粥的段落。剛開始熙珍不領情,但三順走後的深夜,她爬起來把粥熱了,一口口吃下,嘴角慢慢抬起。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一個為病痛、為愛情疲憊的人,嘗試消化自己的創傷,帶著別人的好意往前走了。
吃頓好的就能獲得的治癒和勇氣,從來不是錯覺。記憶裡無敵的味道,會成為治癒人的良方,能為往後的人生提供希望。
而那些味蕾開放的人,是如此擅長從平凡日常裡咂摸出快樂,也就有機會借助食物創造更多的記憶錨點,延長美好回憶,相比其他人,更容易收穫希望感。
他們是有信心過好日子的人,連帶著你我也覺得生活越過越有勁兒。
味蕾開放不是「來者不拒」,必須接受別人塞給你的一切。它是讓對方的味蕾成為你的味蕾,讓對方的目光延伸成你的目光,一個人從此有了雙倍的體驗,對世界的探索欲也是雙倍的。
汪民安在《論愛欲》中說:「你一個人去旅行,只會看你喜歡看的東西,如果你和你的愛人一起去旅行,愛人要看什麼東西,你就會和愛人一起去看。這樣的話,以前你從來不注意的、你毫無興趣的沉默的知識和真理也在你面前展開了。」
真正好的愛不就是這樣嗎?讓你的視野成倍地擴大,獲得多元的不一樣的真理。友情愛情親情,皆是如此。
我們分享食物,本質上就是在擴散愛意。我想這就是為什麼人們常常說:「能吃到一起的人,一定能過到一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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