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學期的一開始,必然就是例行的班級幹部選拔。
日常工作的瑣事不提,舉凡運動會、學園祭、校外教學、各類班級競賽等等,可想而知班長的責任有多重。
說好聽點是責任,說白了其實就是麻煩事。
經歷了高一時大家互踢皮球,爭論許久依舊無法決定人選的狀況,班長由抽籤定生死似乎成為了唯一解。
大家照著座位依序至臺前抽籤,看著前方的人一一安全下莊,我也絲毫沒當一回事。
中獎這種事向來和我無緣,何況整班三十多個人就那一支籤,運氣要多差才會剛好抽中?
只是我忘了,所謂的立旗就是這麼一回事。
……
剛剛心裡的念念有詞,句句都重重打在我的臉上。
四周掀起的歡呼聲壓過我的哀號,也替我未來的日子壓上整片烏雲。
「妳在某些時刻運氣似乎總是特別好。」
無視於我難看的臉色,一旁的言海伊悠悠的吐出一句事不關己的話。
我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沒心思對他的幸災樂禍做任何回嘴,心裡還在做無謂的掙扎,想逃避這個事實。
無奈代罪羔羊已定,哪有改變的可能?
「那麼班長,剛發下去的調查表放學前記得幫忙收回。」
「......好。」
放學時分,我來到辦公室門口輕敲了幾下,推門而入。
裡頭瀰漫著淡淡咖啡香,窗簾大敞著,斜照入內的陽光有些刺眼。
「老師,我來交調查表。」
我說著,便舉起步伐往正坐在桌前的他移動。
眼前的人,既熟悉又陌生。
存在於我的回憶裡,又因為時間而蓋上一層重重的屏障。
突然想起,和他相差了八歲的我,以前總是沒有禮貌地直呼他的名諱。
「好,辛苦了。」
我將紙張放在桌子的一角,剛轉身準備離開,突如其來的一聲問句把我喚住。
「不記得我了?」
身體先一步地面向聲音來源,腦袋卻還沒運轉過來。
我花了三秒鐘理解他話裡的意思,又花了三秒鐘琢磨著字句。
「記得。」
最終出口的依舊只是極其簡單的話語。
我記得他,因為他影響了我的人生,因為很謝謝他。
可我大概只是他人生那短短三年的過客,畢竟當年他離開時我甚至也沒有收到一句道別,所以對於他還記得我這件事,我本是想都沒想過的。
心裡頭參雜著各種情緒,有些緊張、有些尷尬,但似乎有著更多的喜悅。
「上次見面是好幾年前了吧?」
他將手中的筆放下,向後靠著椅背,依舊是記憶裡的那種微笑。
「有七年了吧?」我偏頭想了想,答道。
「妳都沒變。」
我腦中突然浮現昨天翻到的舊照片裡頭那個邋裡邋遢的女孩,像是狗啃的髮型,胡亂搭配的睡衣。
「我長高了不少。」
也漂亮了不少,只是臉皮薄如我說不出口。
「我以為你不會記得我。」
聽到我說的話他反而大笑了起來,伴隨著兩個清晰可見的酒窩浮現。
「我當然記得,以前那個老是跟在我身後,說要嫁給我的女孩。」
他說的若無其事,我卻聽得一臉尷尬。
我並非不記得了,只是這麼多年沒見,好比陌生人的關係,他卻輕易地提起這件往事。
這天傍晚,我們聊起了許多以前的事,一個個回憶堆疊著,才發現原來他記得的不比我少。
只是在談話的過程裡,隱隱可以感覺到他在迴避著什麼,一塊他並不想觸碰的話題,儘管疑惑,但我也沒多問。
天已漸黑,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才知道他最近剛搬回七年前住的那間公寓裡,我家隔壁的大樓。
「程禹......」
話語一出,我連忙摀住嘴,也瞥見他一楞的步伐。
大概是聊起太多以前的事,走在以前常一起走的路上,曾經的稱呼也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不是,我是說,老師......」
我慌張地連忙改口,他卻打斷了我的話語。
「和以前一樣吧,反正我也還不習慣老師這個稱呼,而且,有些東西還在的感覺很好。」
我沒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還來不及問,他又接著說。
「不過,在學校還是要記得叫我老師。」
他鬆了鬆領帶,偏過頭過來看我,勾起的嘴角彎成好看的弧度。
夏天的風迎面拂來,帶著青草的氣息連同他身上淡淡的琥珀香。
就和記憶裡的味道一樣。
這一刻,我還不明白他話裡的言外之意,但心裡卻也是這麼想著。
有些東西還在的感覺真好。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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