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危險嗎？從短期風險到長期隱憂的深度剖析

「消防工作危險嗎？」這個問題大概是我最常聽到的問題，也反映出大家對於消防的第一印象，但我總會回答：「消防工作其實不危險的！」

這一兩年，消防人員殉職、受傷或緊急事件發生的新聞層出不窮，某種程度上加深了「消防很危險」這個印象，不過我認為消防員最大的危險並不是來自這些救災傷亡，畢竟這類嚴重事件造成的傷亡，遠低於車禍、心理疾病的傷亡數，所以今天想以一位消防員的角度，來和大家討論「我們常見的危險」以及「我認為另類的風險」。

【消防工作的危險性】

就像前面提到的，嚴重事件發生的傷亡，比車禍低非常多，以這個角度來看，或許「少騎機車」比「不要進火場」更能夠降低每年死亡人數！

在各消防單位裡，一定有很多關於出入火場必須遵守的規則，不外乎是裝備穿戴、安全管制、團體行動等原則，只要我們謹守這些原則，其實發生嚴重事件的非常非常低。

瑞士起司理論，是很常被消防單位拿來使用的理論，每片起司往往代表完成一件工作過程中的一道道程序或關卡，而起司上的孔洞則代表過程中的疏失，當孔洞恰好形成一直線時光線就得以穿透，意味著嚴重事件發生。

根據上述的理論，我們可以知道每一次的嚴重事件發生，並不是單一因素造成的，而是多道程序的疏失導致意外發生！而其中，幾乎都有「人為因素」。

每起事件後的調查作業，往往都能夠得出有「人為疏失」的元素，也正因為一次次的人為疏失，才讓消防單位逐漸完善救災守則。但我們也能看出一個結論，如果可以避免小小的人為疏失，其實起司是無法透光的，只要每一步都依照原則，發生嚴重事件的風險非常低。

【風險來自不可預期的情況】

而撇除人為疏失不談，嚴重事件的風險是來自不可預期的意外。

首先，建築物的改造是我們經常碰到的風險，住家打通、工廠商旅違法更改區劃在台灣非常常見，當消防人員穿戴空氣呼吸器進入火場時，面罩加上濃煙讓能見度幾乎為零，只能靠著不到1公尺的目視距離摸牆前進，如果又是區劃複雜、打通改造的建築，會大大增加空間迷失的機率。

其次，危險物質的儲放也是消防員的難題，工廠中的化學物質、家中的瓦斯鋼瓶，在我們眼裡都是一顆顆未爆彈。我們最大的依仗就只有關係人的資訊、圖資和自己身上的裝備，但出於很複雜的理由，關係人的資訊、圖資不一定是正確的，容器標示也未必清楚，在這樣的狀況下，處理化學物質是風險極高的勤務之一。

最後，極端火勢是威力最強，也最無法預測的風險。建築內的火勢變化瞬息萬變，可能受建築結構、通風、燃料、區劃等等眾多因素影響，特別在工廠這樣燃料超多的場所，火勢變化非常快，雖然通過研究得出部分可供判斷的徵象，但隨著時代演進，燃料、建築風格快速更新的狀況下，火勢變化漸趨複雜，一兩個跡象已經無法順利判斷火勢變化。

這些不可預期的意外，其實才是影響消防安全的最大因素，但這些因素則有賴於多個部門的水平協商，以及法規的落實度，並不是消防單位僅憑一己之力能夠解決的。

【消防員的另類「風險」】

而我認為消防員另類的風險，是被時代淘汰的可能，這麼說的原因有兩個。

「消防是一個以健康和時間換取薪水的工作。」這句話是我擔任消防員三年來的總結。

以時間換錢是工業革命後創造出來的結構，也就是流水線工人的賺錢模式，雖然消防員的薪水不差，但細究後就能發現，我們是以更長的工時來換取更高的薪水！而高工時的另一面，正是犧牲健康換取金錢。

在寫這篇文章的當天凌晨四點，我遇到一件車禍救援案件，其實案件很單純，我們不到一小時就回到駐地，但我卻花了2個小時才再次入睡。

在我遇到的資深前輩中，10個就有5個深受睡眠障礙所苦，肝病、高血壓幾乎人人都有，肺部也因時常吸入火煙導致呼吸道疾病，而我自己則因為這樣的作息，導致過敏、青春痘頻發，讓我意識到：「這不是我想要的下半輩子！」所以我才告訴自己該計劃離開了。

第二個風險，則是多數公務員都會面臨的問題：與時代脫節。

我在之前的文章有寫到，公務員的型態讓多數人習慣留在舒適圈，反正也不競爭更不會被淘汰，那不如安逸地過生活，這樣想法的人在公務員中比比皆是，讓公務員漸漸失去競爭力。

在這樣的過程中，公務員會從一開始看似不錯的選擇，漸漸變成只有這個選擇，忘了進步也讓我們失去了選擇的權利，萬一台灣也像川普一樣成立政府效率部門，那只會讓這樣思維的公務員們面臨進退兩難的危機。

【選擇受限才是最危險的】

消防員危險嗎？

以短時間的維度來看，我認為只要可以遵守每個原則，那麼消防工作是不危險的！

但以長時間的維度來看，消防員是風險極大的工作！畢竟我們是以健康和時間在換取薪資的工作，而公務體系也會讓我們從最初的「不錯的選擇」到「只能選這個」的地步。

總而言之，我還想要有時間跟家人相處、健康到足以做我想做的所有事情，以及保有人生的每個選擇權利，所以對我來說，消防絕對是一個會威脅到我的美好人生的危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