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喜歡坐在電腦前敲打鍵盤思考,透過完成一篇篇文章或寫一篇手札帶來的平靜給我自己無比的安慰。那些梳理自己思緒的過程,就像最溫柔的撫摸,用一種還沒有人完全理解的方式說些安慰自己的話。這麼聽來,我的內心似乎是個脆弱的人,所以才需要這些吧!或許這種說法,也沒有錯,不過能夠大方地坦承自己的軟弱這點,或許也正是我愛上寫作的原因之一吧。
創作的過程很孤獨,也很需要這份孤單,每次撰寫一篇文章,在文章尚未完成之前,我都不喜歡別人先看到那份未完成品,實不相瞞也不誇張地說:「那種被人窺見寫作過程的赤裸,比起看見我在家上廁所沒關門更勝」。我們期待被理解,那份期待裡總帶著一份想被愛的衝動,有些時候則是一種想付出愛和能量給世界的嚮往,如果期待看一本書、聽一場演講或賞一首歌能帶給你完全的理解和安撫,那麼這將會是一趟華麗且充滿收穫的旅程。懷抱著這種希望的我經常端著一本書捧腹大笑,或看著電影片段不禁潸然淚下,我覺得若能在活著的世上相遇這樣的作品或人,只要能夠有80%如此的共鳴就算是難得可貴的幸運。
找尋的過程中,我當然也遇過看完整本書,聽完整場演說才覺得那並非與我共鳴的故事,然而,即便有著不受感動的心情,我依然能懂每一位用心創作者的作品第一個能感動的,一定是自己,因為在書寫的過程中,我們正是用生命的能量在說自己的故事,如果那段故事連自己也不能包容和毫無防備地擁抱,那麼,那肯定是你對自己還不夠誠實。
寫作於我而言,一開始的動機本就該是給自己的內心信,然而,因為許多原因,有段時間「愛寫」的初衷漸漸變得模糊,於是我開始寫些迎合大眾口味的文章,我期待點閱率,也看重別人評價多於自己的內心聲音,我變得忿恨不平,變得患得患失,更糟糕的是寫作這件事已不再能帶給我勇氣和療癒的力量。那段時間裡,我真的過得很恐懼也很像一座孤島,那種因為停止與自己內心溝通的任性與驕傲是帶有幾分討厭自己的成分,我不想要好不容易發現一處自己能躲進去的秘密基地被摧毀,於是我又開始寫了,然而,這回我下定決心地和自己說:「一定要很誠實喔!」我覺得能夠隱姓埋名地寫是幸福的,因為那或許是一種還沒完全準備好用真實身分告訴別人你的故事之前,能夠展現最真誠自己的方式。
我常在猶豫什麼時間點適合說什麼,總怕說錯話,總擔心自己帶給別人麻煩,有如此「很會看別人臉色」的性格也不知道是好是壞?有時候,我常覺得把自己小心翼翼地包裹地太好,反而很難認真地喘息,有時候當我靜靜查看了自己一身太重的保護色,又會開始思忖著:「我這人是否顯得格外陰森森,讓人難懂?」想起那些曾經與我生命產生共鳴的故事,我竟然一瞬間格外地興奮感受到 ─「人竟然光是活著,就有可能帶給另一個人想好好活著的動力和希望」。
生命最苦痛的那些年頭裡,並沒有讓我因此變得討厭現在還活著的這件事,反而是當我再次回想起那些經歷過的痛楚,我越來越享受活著的每一天,我不會輕易和人說:「活著是一種奇蹟」,雖然每每許多活著才能經歷到的感動和感恩的情緒,都令我內心激動到想大哭一場,但是,如今我多數時候只要能感到內心平靜就覺得平淡度日也好幸福。只要還活著就會遇到傷心難過的事,當然也會有開心的事發生,然而,人並非明白自己將死,就能讓人瞬間長出智慧或不怕挫折,太過奢求「活」就容易讓人產生「死」是失去的感受。
死亡的確會讓人必須不得不放手,但「放手了」和「學會放手」結果相同,心境卻截然不同,前者帶有不得已被迫的感受,後者卻有一種釋然的自在。活著是不是奇蹟?我覺得當你在思考這件事情時,很有必要連同死去的課題一併思考。對我而言,活著和死去並非是帶有反面意義的詞彙,什麼是活?什麼又是死?我仍在探詢這兩者之間的完整的層面,現在的我似乎只築了一半的智慧去感受「活著真好」,然而,死去的那一半依然是我未知並帶有恐懼的部分。雖然還沒搞懂生死,但我想了一下那麼究竟什麼又會被我們稱之為「奇蹟」呢?奇蹟在我心裡浮現的畫面就像流星劃過天際那樣,因為覺得那件事本身很美,自身感受很幸運,所以覺得那是奇蹟,至於,流星飛過之後許的願望有沒有實現,那似乎已經不是奇蹟構成的本身。因此奇蹟發生的關鍵在於內心覺得什麼是珍貴且美好的,我想這必須先鍛鍊成熟的心智,培養溫柔看待世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