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翁之意不在酒,這是宋.歐陽修〈醉翁亭記〉的名言。後來也用「醉翁之意不在酒」比喻別有用心。其實你如看完全文,會發現歐陽修〈醉翁亭記〉還說:「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這,才是全文真正的重點。
同樣的,在研讀波斯詩人奧瑪.開儼(Omar Khayyam)的《魯拜集》(陳次雲教授中譯本題名為《狂酒歌》)看到滿篇的酒話,其實也是故佈疑陣,絕非只是耽溺於酒而已。
《魯拜集》中的詩篇近半數以「飲酒作樂」為主題,甚至有謂:「把第53首至62首合起來看,就是一篇很好的〈酒德頌〉。」(見陳次雲教授譯本簡介語)。奧瑪.開儼曾企圖掙脫命運的枷鎖,就物質、精神,哲理、神學找尋生命的答案,卻徒勞無功;於是乾脆縱情飲酒,耽溺感官享受故作豁達。這種狀況,中外詩人皆然,並無不同。
我年輕時代就對奧瑪.開儼(Omar Khayyam)的《魯拜集》一書非常傾倒,極其嚮往他的瀟灑;當我擁有一大段生活閱歷以後,才真正窺得酒徒詩人的寂寞,李白〈將進酒〉不也曾這麼說嗎?「古來聖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一切好酒、縱酒的詩人,包括奧瑪.開儼(Omar Khayyam)在內,內心都是寂寞的。有了這一層理解,展閱《魯拜集》的四行詩,揣摩他的詩心,就變成很愉快的審美享受。且看《魯拜集》第一首:
醒來!太陽已驅散了星斗,
把黑夜也從天空趕走,
並射一隻燦爛的金劍,
染紅蘇丹寶塔的瓴頭。
太陽被喻為獵者,他驅散了星星;陽光化為獵者的金劍,所射出的金劍,已使蘇丹的塔尖染紅。豁亮的一天,並沒經過你的同意,就這麼展開了;紛至沓來的會是什麼?神祇也不能代答。生命的真實情態就這樣:趕走黑夜,光明再來;黑暗復至,光明又來,如此日復一日,直至生命終結。你只能迎上去,獨自面對你得面對的...從這個角度來看,《魯拜集》開篇的詩作,不是很有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