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週,在澳洲坎培拉的小女兒去剪髮。剪髮時,韓裔美髮師Abby問她:「你今年幾歲了?」
每隔一陣子,美髮師就會如此一問,不是她不記得小女兒已成年,而是因為她幾乎是看著孩子長大的,從小女兒剛來澳洲時的九年級到現在,算來也有十年了。
「我總是記得妳和姐姐,每次都會帶書來看。」
小女兒剪完髮後,便迫不及待的跟在台北的姐姐和在拉哥斯的我,分享跟Abby的對話。
「有嗎?!我們有嗎?!」不只孩子們驚歎的問著,連我也忍不住問:「你們有嗎?!」
「我也不知道?!」大女兒說,她不大記得了。
我也記不太清楚,因為屬於個人美髮工作室,是採預約制的;Abby通常不會讓我們久候,唯一較長時間需要等候,就是我們輪流修剪髮時吧!
「Abby說,你們跟其他孩子不一樣,你們總是在等候時會主動閱讀。」妹妹分別跟我和姐姐說。
「可能吧,我們隨時隨地都能讀,有時她那兒有報刊雜誌,我們也總是好奇感興趣的隨手拾起,煞有其事的認真讀了起來!」姐姐回想起。
「上次回台灣,週日一早我在隔壁巷的美髮工作室待了大半天,期間陸續有爸媽帶孩子們來修剪頭髮,有的小學,有的中學,多數孩子都很乖。而他們每個人都分別拿著參考書、作業本,有的算數學,有的寫習題,有的做作業,其中一位在剪髮過程裡的國中生,參考書完全、完全、完全未離過手。」我跟孩子們也分享了今年三月,在台北住家附近燙髮時的週日光景。
難得的週日上午,孩子們即使理髮都還要猛做習題和讀參考書,分秒都不願錯過。雖說這是他們的日常,但一旁久違家鄉的我,仍不免觸目揪心;知道孩子們身在其中,當然必須照規定遵守,完成大人、學校,補習班或課輔的各種要求。
置身其中,總有身不由己之處,而很多事,習慣就成了自然。
我們孩子的週末,至今仍被學校的參考書、習題給主窄。
七月初,先生ㄧ同事的家人首次來訪拉哥斯。
「家人何時回台?」我訊息關心。
「7/13!」同事告知。
「什麼?才來十天?!」我驚訝回覆。
「是啊,因為7/25孩子有暑期考!」同事百般無奈的講。
我和其他同事聊起時,大家都覺得非常、非常不可思議,這些擁有令人稱羨學歷的同事們,大家都走過台灣的教育制度,也經歷過中學時傾巢而出的大小考。但也和多數人們長大後一樣,離開學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當教育現場的壓力不再是夢靨時,大概就不會記得那麼一清二楚。更難想見現在的孩子還要這樣的考,除非自己躍升為人父母,孩子也經歷其中,才可能會再次深刻體驗、感受到那股早早面臨到的升學壓力。
人總是健忘的,時間過了,很多事情就不需記得那麼清晰,更何況,離開校園後的職場人生,又與校園的機制、考核迴然不同,所以也就自然而然的不用記得那麼多。
「想不到Abby 記得我們的是這些….」「她的回溯,有點感人⋯⋯,也讓我們回想,一些已經成為我們日常的事….」孩子們紛紛表示。
聽到Abby的回憶,我也有些感動。
如果Abby回憶的是孩子們手握參考書,不知我們是否還會擁有相同的感動?
今年三月,當女兒們研究所都畢業了,我在台北看到的下一世代孩子的週日一早,卻仍是手寫習作、勤讀參考書。我不知道,如果在澳洲的Abby記得的是這個,我和孩子們是否還會擁有一樣的感動?還是覺得我們終於走過了?
台北週日的美髮工作室,讓我原先悠閒輕鬆開懷的心境徒然沈重不堪,雖然我的孩子已成年,雖然我早已遠離中學數十年,但我卻莫名的感到萬分心痛與難過。因為我知道,青春可以不一樣,就如同一個國一升國二的7/25暑期考的必要性,以及為何國家教育體制可以允許這些「偷跑」、「違規」和「窄化」?!
但我也深刻明瞭,任何身在其中者,不論是孩子、父母或師長,必然都有其無奈之處,也必然有因為不知道、或以為這是最具競爭力與公平的方式,而必須、也欣然的全盤接受。
餐桌上,我跟同事孩子說,其實,教育有很多種,學習也有很多方式,你要是可以適應,是很好。不過如果你也知道有不同形式,雖然你照樣可以跟著既定模式走,但卻因為知道學習能有所不同時,你就有機會超越在司令台、講台、周遭的許多大人的思維與框架,那其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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