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國寫作文剛考完,林祖馬一派輕鬆走出考場,後面跟著的是他的四位同班同學。
「哈哈,爽啊!」林祖馬意興風發地說:
情意題的〈花草樹木的氣味記憶〉簡直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題目嘛。我描寫曾祖母做的金針菇炒蛋是我魂牽夢縈的滋味;曾祖母死後,我再也聞不到那麼黯然、那麼銷魂的氣味……「祖媽你今嘛在叨位~~阮在叫妳,妳甘有聽到~~」
祖馬還沒唱完,衛杜夫突然抱著肚子狂笑,只差沒有斷氣。唱歌唱一半被打斷的祖馬一臉不悅地瞪著杜夫,杜夫這才強忍笑意,拍了拍祖馬的肩說:
小馬,你有沒有一點植物學的常識啊?金針菇不是花,也不是草,更不是樹木啦!你離題了,死定了啦!哈……哈哈……哈哈哈……
祖馬的臉刷地一下變成慘白,隨即氣得將背包用力往地上一扔,怒吼道:
哇草!金針菇長大不是變金針花嗎?!早知道就寫金針花炒蛋!
這時,一行人走到考場外人煙稀少的巷子。衛杜夫熟練地從書包暗袋中拿出菸盒和打火機,點燃一根菸後,一邊吞雲吐霧,一邊笑吟吟地看著氣急敗壞的祖馬,淡淡地說:
你們這些乖乖牌學生就是沒見過世面,像我寫的是香菸裡的菸草氣味,以及我小時候坐在爸爸腿上看他表演吐煙圈的回憶;寫到他肺癌末期臨死前,我請他表演最後一次吐煙圈……哇賽,絕對賺人熱淚,滿分不是問題。
「說得好!」一旁的高良久附和道:
我一開始也不知道寫什麼,突然靈光一閃,想到高粱也是草本植物,所以靈感大噴發,隨隨便便寫了個喝高粱喝到宿醉的回憶就寫滿兩張稿紙呢。
來自泰國的華僑古科簡看衛杜夫和高良久囂張的模樣,終於按捺不住,一臉不屑地對他倆說:
要比見世面,你們台灣學生可以滾一邊去了。我老爸在金三角種「音速」花,我從小就和爸爸的傭兵們在花圃間玩鬼抓人,音速花的氣味永遠烙印在我的童年記憶中,無法抹滅。閱卷老師看到我的文章,保證大開眼界!
「嘿嘿,笑死人,」此時林祖馬已收拾好情緒,冷冷地對他們說:
你們寫的東西就算有花又有草,但是違背社會善良風俗,最好會得到滿分啦,描寫菜花說不定還比你們高分咧!
三人一聽,頓時黯然失色,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踏著落寞的步伐。過了一會兒,他們注意到李步達同學始終不發一語,古科簡便問他:
啊李步達你呢?寫得怎麼樣?
李步達晃了晃腦袋,雙眼呆滯地說:
哦,我好像寫的是阿公身上的氣味。
「啊?這跟花草樹木有什麼關係?」四人異口同聲問。李步達緩緩地說:
就……他是植物人……
四人同時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望著李步達。然而,即使他們一度想出言指正或嘲諷他,但想想自己好像也沒什麼資格,只好作罷。
五位同學在落日餘暉下靜靜地走著,前方一個佝僂的身影朝他們走來,是林祖馬的曾祖母。高良久好心提醒他:
林祖馬,恁祖媽來接你了。
於是,他們就此別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