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間,唯一的光源來自窗外的一縷微弱昏光。
宛若隨時會熄滅的燭火般,給房內帶來一絲溫暖的同時;也預告著黑暗的即將來臨。
地板上流淌著純黑混濁著鮮紅色的類似「血液」的東西。一下看似沒有溫度,一下卻又沸騰滾燙如岩漿般。
然而它燒不穿木製的地板,也沒有對周遭的事物造成任何損害。
因為那是只屬於他的東西,從他的內心所流淌出來的東西,是誰也不曾接觸過的「黑暗」和「傷痕」。
他躺在單人間的床舖上,一抹指尖輕觸著溫暖的夕陽。
一會收回指尖、一會握緊雙拳、一會翻身,痛心地不斷痛苦地掙扎著。
他害怕,所以任由心上被人抹上無數道可怖到令人髮指的傷痕,依舊毫不作為,一點也不在乎。
他太過溫柔,把所有在乎的人推地遠遠的,不想傷害任何親近的人。
人對於任何事物都會有所習慣,快樂是;痛苦也是。
習慣性的痛苦,不只成為他的負擔,卻也成為了他前進的動力和自身無法割捨的一部分。
普通的傷口抹抹藥,細心照顧一番總會好起來。
但他內心的「傷痕」已經太多了,彼此不斷交錯縱橫,沒有任何藥品和救贖能夠讓他解脫,只能放任其不斷流出詭異的「血液」。
面對他人時,他總是掩飾著那些「傷痕」,將身上那些「血液」擦乾淨,堆起溫柔的笑容,去治癒他人的「傷口」。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無數……時間太長,他早已想不清楚遇見過多少人了,記不清楚自己成為多少人的救贖,他只是不斷拗直地去以自己的溫柔面對他們,作為對他人伸手的那一個人,不斷生存著。
回首,已然沒有人需要他的存在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滿足的笑容離開了。
他雖然有些錯愕,卻依然溫暖的笑著,目送著每一個離開的背影。
「這樣就足夠了……」
習慣性的麻痺痛苦,讓他養成了不得不與痛苦相伴一生的習慣與責任。
擅長處理他人的痛苦,卻始終解決不了自己的痛苦,或許才是最讓他痛苦的一件事情。
曾幾何時,成為他人救贖的這件事情,變成了他存在的意義呢?
明明他也想要會有某個人來拯救自己,才會去溫柔的對待他人。
收到他人的道謝其實讓他一點都不高興,只會讓他的痛苦顯得更加巨大、清晰、恐怖、噁心……
他的心又是什麼時候變成了在純黑中混雜鮮紅的色彩,不斷地流出那些滲人的色彩,那鮮紅中混雜著死黑色的「血液」,真的是屬於他的嗎?
醫者無法自醫,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他也早已知曉,卻還是無法找到那個能將他的心染回原本色彩的人。
只是不斷地前進,並且扶起遇見到的每一個人,讓坐在路旁的所有人都能夠好好的站起身,繼續前進。
「但並沒有人與我一同邁步……」
他呢喃,指尖原本還能觸碰到的那抹微光消散的同時,房間內被完全的黑暗所壟罩,他也如此墜入了夜晚的懷抱之中。
躺在夜的臂彎中,他不用再去佯裝那些溫暖的笑,只是面無表情的休息。
那些滲人到噁心地步的鮮紅漆黑色「血液」流滿了整間房,甚至滿溢到了房間外,在他闔上雙眼的瞬間,再沒人能夠支配那些「血液」。
直到又一個早晨的來臨時,他十分冷靜且殘酷地將那些「血液」全數收回,替自己滿是「傷痕」的心臟做了簡單的包紮。並將鏡中的那個人,變成了一個愛笑的傢伙。
「出門吧!」
他笑著,走出了單人間。
即使身上的「傷痕」仍不斷流淌著不同於他人的「血液」,他也會繼續前進。
直到他再也沒法前進任何一步為止……
直到他不受控的躺在路旁的街燈下為止……
直到有某一個人,不嫌棄地去拉起了那樣的他為止……
或許他早已知曉,根本不會有那樣的人存在,只是他早已無法停下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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