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口腔以外看到牙齒會覺得不適,可以考慮不要往後滑。
幾年前拔右上智齒,是個不太好的經驗,印象最深刻是醫師用拔牙鉗把牙齒「撬」出來時有不少血噴濺在我的臉上。後來再鼓起勇氣到口腔外科拔了一顆水平智齒之後,決定要跟剩餘的兩顆智齒過上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
就這樣過了幾年,如果聊起智齒的話題,我總說我的智齒「有對咬、有作用、不准拔」。直到一位牙助朋友質疑我的主張,問道:「真的嗎?你有諮詢過嗎?」沒有。
那場飯局結束之後,朋友要去診所上班,正好當天下午口腔外科診還有空檔。我抱持著莫名的信心,同時也有些好奇自己的主張到底是真是假。就這樣半推半就地跟她打賭,如果醫師建議拔,我就當天拔;如果不需要拔,她要送我美白藥劑,我也就此心安理得踏實的跟智齒度過餘生。
因為工作關係,與A醫師是認識的。(後面會提到的B、C、D醫師也是原本就認識)
在診間忐忑(提防?)的看著他,等待他判讀X光。當他回頭看到我的眼神,似乎早已習慣這種病人,於是說:「借我看一下口內可以嗎?就看看而已,就看看。」
在醫師的展示下,拿著小鏡子的我,親眼看到我的後牙們咬合的時候不但沒有因為智齒的作用增加對咬的面積,反而因為智齒的生長害得隔壁牙齒咬不到對面。總之醫師建議拔掉。
測試的時候我給醫師的回應分別是「刺刺的、緊緊的、沒感覺、沒感覺」,所以左下又補了一管麻藥。
拔牙鋌推牙齒的一些時候從痠痠變成痛痛,然後說痛痛就會補麻藥(單音節聽起來好像在抱怨?疊字比較像在請求?)這個輪迴反覆到我有點抽離、懷疑人生,似乎是彎彎的牙根有點難拔,但十分鐘後牙齒完整的出來了!
上排則是不到五分鐘就拔下來。上下都有放膠原蛋白。
躲在貴賓室吃A醫師請的刨冰,B醫師經過看到我,關心了下:「還會痛嗎?」
「就一點麻麻的。只是剉冰鹹鹹的。」我說。
「正常。等等麻藥退應該就好多了。」B醫師離開之後,徒留我和我的鮮血抹茶冰在安靜的空間裡。甜鹹交錯的味道,加上過度融化的口感,這輩子真的不會想要再吃一次,好險理論上也不會再有一次。
晚間,距離診所休息的時間只剩下半小時。麻藥退後,就是隱隱作痛,即使吃藥又冰敷也沒有太大幫助。朋友看到我的訊息,跟我說需要幫忙的話儘管去診所,要就快點。
抵達時,A醫師已經下班,B醫師剛由刷手服換成便服,見到我出現在走廊,問道:「怎麼了?」我委屈的說:「比起隱隱作痛,我寧可嘴巴麻麻(不要有痛覺)。」
「要我幫你補一管麻藥嗎?你自己決定喔。」
「有人也是這樣嗎?就拔完牙覺得吃藥還會痛然後補麻藥的?」
「...沒遇過,但是你要的話可以。」
猶豫不決的我看向一旁的助理,意圖逃避自己做決定,她直接把收好的台降下來然後放了一管麻藥在桌上,只差沒有跟我說「快點啦醫師要下班了!」為了返家後方便盡快睡著,我伸手把麻槍裝一裝。
貼心的醫師詢問我的意見之後幫我打深一點,確保在我就寢後還有藥效。另外也提醒我,睡前再吃一顆止痛藥,避免半夜被痛醒。
隔天一早,醒來的念頭是:昨天到底做了什麼?(原文比較激烈,是台語)隱隱作痛的感覺讓我很想再來一管麻藥,只可惜一點都不想出門。
週末經過助理朋友的診所,正好是她的午休時間,遂帶了飲料去找她。在櫃檯大聊術後的各種小劇場和碎碎念,像是有人跟我說歪著頭吃飯就不會有食物掉進去拔牙傷口那一側之類的話題,尤其激動之處是「我覺得都要變成松鼠了!」
「為什麼要變成松鼠了?」問話的人不是助理,而是剛好要出去買午餐的值班醫師C。
「...因為拔牙傷口一直塞東西。」
「你拔智齒喔?沒有縫嗎?」
「沒有。」
「那我幫你縫起來啊!可是要上麻藥喔。」
後在院所附近度過了矛盾的午後時光,想著縫起來一勞永逸,又擔心自己各種割雞用牛刀很添麻煩。
C醫師用器械吹一吹,安慰我說傷口愈合得不錯,再過幾天下排的傷口就會癒合了,不用縫。至於上排,我一手拿著小鏡子透過口鏡折射出那個傷口,灰灰紅紅爛爛的顏色佈滿洞口,我張著嘴嫌棄說好噁心,醫師則說看起來要卡東西也沒那麼容易「先這樣!」
有朋友說她的膠原蛋白打個噴嚏就飛出去了,我覺得是因為她拔牙當天就用吸管喝飲料,吸管的負壓早早就把膠原蛋白吸到洞口,當然打個噴嚏就讓3000塊直接噴掉。
沒想到,我自己也差不多白目!由於兩個傷口都沒有縫合,每一餐都會有食物掉進下排的傷口,我都輕輕用舌頭舔或者用牙線棒勾。一天,難得是上面卡食物欸!舔一舔就有一顆富有彈性的東西掉出來,趕著上班的我也不疑有他,就吐到衛生紙上丟掉了。後來的空洞感讓我知道,那個充滿彈性的圓球,就是我的3000塊。
幾天後,困擾我的不再是傷口本身,而是隔壁隔壁隔壁牙齒們,上下排一起痛,每天吃完晚餐都痛得整個人煩躁起來,後又轉為焦慮:會不會是刷牙不敢刷到傷口所以左側的牙齦發炎?蛀牙?
我試探性的請助理朋友幫我問醫師「拔牙會不會有轉移痛」,結果她回應我,會擔心就直接去診所。於是我又去找當天剛好有上班的B醫師求救,他問我:「哪裡痛?七(門牙開始數第七顆)?」我回答:「我覺得是...四五六。」「...我看一下。」
B醫師診斷結果1.牙周韌帶還沒恢復,吃東西咬太大力或吃太急就會造成疼痛。2.吃容易卡住的食物,卡在牙縫或掉進傷口就會痛。3.第七顆牙齒在拔牙的時候被當作支點可能被推擠到,所以會痛。
「牙周韌帶多久會好?」
「最快一兩個禮拜就好了」
「那慢的呢?」
「臨床上...不太會統計慢的。」
「我會不會一輩子都沒好?」
「應該是不會。」
我自己的結論是:1.善待牙齒們,要吃什麼還是挑一下或者吃慢點2.等。
後來就都好了,謝天謝地,復原的我連智齒都忘了。過了兩個禮拜才在帆布袋發現裝著牙齒的夾鏈袋,也是頗驚嚇的,畢竟乾掉的血和組織沒辦法乾淨到哪裡去。
回想著他們被拔下來的那天我還興高采烈的想要自己用洗牙機頭清乾淨,結果倒是忘得一乾二淨。
看到網友分享將拔下來的牙齒浸泡次氯酸鈉(漂白水)之後,有些會呈現牙根很白,牙冠偏黃的結果。為避免牙齒上下分成不自然的雙色,遂選擇用雙氧水泡牙齒。
看著潔淨的兩顆牙齒,好想把它變成裝飾品。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獸牙項鍊!台灣的原住民有獸牙項鍊,美國的印地安人也有牙齒頭飾。
牙醫師D聽了之後只說:「...你想要(做項鍊)我可以用high speed幫你把牙齒穿一個洞。」我想一想覺得就算串成手鍊都太過荒唐,頂多拿一個展示盒收藏在櫃子,於是作罷。
「好想做成裝飾品放個展示盒欸~」
「不然鑽個洞你拿去鑲鑽好了,有人口內的假牙就是這樣做。」
「太浮誇了!我還要去買鑽石!」
「不然我幫妳刻名字。」
「!」
「要嗎?用 High speed 很簡單啊!」
「好!」
智齒的術前、術中、術後莫名的湊成了奢華拔智齒的套裝,專業的拔牙評估、被充分關懷的手術過程加上當天的麻藥延長,還有隨時歡迎的追蹤甚至看診,再送客製化牙齒做紀念。
想起在榮總實習的自己,在一個單位久了就會越來越省話。尤其是放射攝影的工作重複性比較高,會越來越不能理解病人為什麼不能好好聽指令。
在牙科產業服務病人也會有類似情況。這次自己當病人才又意識到,即使對於牙科有基礎的了解,即便醫療人員都是我認識而且非常信任的對象,還是會有那麼多焦慮跟小劇場。
真的非常感謝醫師們對我的關心、耐心和毫不猶豫的幫忙,回想從智齒畢業的故事並不可怕,反而很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