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部電影能跟《滯留生》做一個比對。滯留生是,什麼才是最正確的師生關係,失控教室則是,什麼才是最糟糕的師生關係。電影會讓有志於做老師的人,感到心灰意冷,甚至接近絕望,不在對教育這種事有任何好感。就像看完《巴比倫》會對於電影工作者的崇尚,完全破滅。
電影把校方、老師、學生,全部打造成教育界的烏托邦,教育理想主義中的完美。老師善良又專教數理科、對學生都是滿滿的同理心。學生們各個都是聰明伶俐,與大人的對談中都像律師般的理性,甚至能解釋難懂的數學、天文學、生物學。校方抱著對學生道德犯錯上的零容忍政策,就一場錢包的失竊風波,打死都要調查到兇手,就此全校就被捲入了一場不堪入目的師生惡鬥。在這個只看中邏輯與理性的學校中,顯現出來的就是非黑即白的笨拙道德觀。
犯了偷竊,就一定打死都要抓到兇手,像近期相似的電影《墜惡真相》一樣,有一點點的嫌疑都要打死的窮追猛打,因為犯罪的兇手是誰很重要,因為這就是正義。當大家一致性認為「抓壞人」是絕對的正確行為時候,反而顯現出來的是正義暴力,也沒多麼的善。
過度理性,就是失控教室的重點。電影中有一段戲,萊奧妮·貝內施飾演的數學諾瓦克老師,對學生推崇理性科學邏輯的重要,她送俄羅斯方塊給一位叫奧斯卡的資優生,他是全班最聰明的同學,用魔術方塊來傳達「解決事情可以用明確的操作序列來達成」,而這位同學解不出來,就逼他留著,期盼他解出來為止。
還有一段戲,諾瓦克請一位聰明學生解釋泰利斯天文學時候,解釋時代走向科學,人們不用再相信神,不可預測的事情都能變得可預測,世界現象不再只是用上帝或超越界的力量來解釋,而是能尋求一個普遍能驗證的真理,這就是現代科學的精神。老師在講這堂課的時候,奧斯卡同學的神情極度鬱悶,因為他的媽媽被認定是偷竊案的兇手,而且還有錄影證據,但這錄影只照到跟媽媽衣服穿著一樣的一隻手在偷竊,就被認定兇手,反而這種科學理性精神的驗證用在道德上,是這麼的沒人性。
理性可以幫助人找到問題的方法,而且具體又有行動力,所有解決事情的方法,幾乎都是透過理性推理,但有些事情是不能被解決的,如果有個解決的真相,那就有人會置於死地,抓嫌疑犯這種事情,就是這樣。所以電影劇情寫得很聰明,雖然是犯罪事件,但這犯罪事件卻只是個小小的偷竊行為,範圍只是在一家小型學校的小班級裡,但是學校零容忍懲罰,是遠大於犯罪行為的本身,所以可以解讀成執法過當,只是個嫌疑犯就逼他停職,在劇情邏輯上顯得合理之後,再把執法的執著形容得有多麼無情。
為了抓到人,可以強逼學生指認、逼他們保密、甚至收錢包,整個過程缺少人性。但這個過程都非常符合理性執法的精神,什麼是普遍認可的真理? 就是法律、就是執法,為了執法可以監控人的一舉一動,但法律真的可信? 然而這種「其政察察,其民缺缺」,卻沒有讓社會風氣更好,而是讓人民怨聲載道,甚至像劇中學生們,集體抗議老師的不實指控。
諾瓦克老師本來是一個很善良,對教學充滿熱情的老師,這點真的要誇讚萊奧妮·貝內施演得很厲害,她用表演說服人,她是怎麼從一個熱於教學的老師,就因為學校的過度執法,最後不得不變成像也把學生當敵人。
雖然電影只是小小的校園失竊案,像個小型社會,但反應出來的過度理性現象,反到展現出一種社會的取消文化,影射面非常強,跟墜惡真相一樣震撼。為了正義的名義去集體譴責一個人,這種事情在現實,在政治上還有網路上,常常有,然而這人根本也不是犯多大錯誤,就要被取消。把理性用在證實一個人的犯錯真相上面,這種打死都想證實出一個犯錯真相,證實不出就硬要推測,這就像種迷信,像一直硬要推測出神的存在一樣。要大家相信這個人有多惡劣,喜歡用理性科學去證明一個人的性惡,這種執著就像迷信。把一個人講得多惡劣,納自己又是多正義呢?
電影的配樂、剪輯、萊奧妮·貝內施的演技,還有導演傳達手法、攝影方式,都有一種很一致的焦慮感,還有恐慌不安。雖然整部片都只在一間小學校拍,但過程如坐針氈,有些橋段還真讓人感到不適,不用暴力血腥就讓人不舒服。激烈的衝突橋段也讓人觸目驚心。
不但是小成本,還沒有任何血腥恐怖的劇情,就能拍出極度驚悚的感覺,這部電影才上映沒多久,感覺就要下檔被人遺忘,實在可惜。
請大家一定要把握時間,去把《失控教室》還有《墜惡真相》,一起在電影院看一遍。兩部片如此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