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眼科醫院做例行檢查,等待時間總是長的。點了散瞳劑後,無法看手機的我枯坐在椅子上,引頸翹望前來呼叫我的護理人員,這時,我注意到三個年約十歲的小孩走進醫院,拿著一疊餐廳傳單,在候診間到處發放。
也許是幫家裡餐廳打廣告吧,我想著,婉拒了其中一個女孩遞給我的傳單;他們發放了一圈後,一溜煙全跑了出去,過一陣子又全部跑了回來;這一次,他們像看到飼料的鯉魚群般,咻地圍住了我與Med。
「妳從那裡來的?」、「妳叫什麼名字?」、「妳平常說什麼語言?」、「台灣人都吃什麼?」
三個小孩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一下問Med、一下問我,埃及方言與英文交雜,Med怕我覺得小孩太煩,用中文問我要不要把他們打發走。
「你會說中文!你為什麼會說!」其中一個男孩驚訝的問Med。
我倒是蠻開心有這群突如其來的聒噪小孩陪我度過枯燥的等候時間。稍早遞傳單給我,名為Salma的女孩子逕自與我並肩坐在一起,一雙不安分的小手不斷把玩我的頭髮。
「這是她真的頭髮嗎?是接髮的嗎?她有燙頭髮嗎?我可不可以幫她編頭髮?」我的一頭直髮讓她愛不釋手,她不停地問Med關於頭髮的問題,儼然把我當成了一隻洋娃娃,忘情的用手指幫我梳頭髮。
我回答我的名字叫雪莉,兩個男孩複誦了好幾次,對於這個陌生新奇的名字很是滿意;他們接著問Med的名字,「......你的名字很普通。」他們失望的對Med說。
兵荒馬亂中,我得知他們都來自西奈半島,稍早發傳單只是遊戲、不是在幫家裡打廣告。他們都有著白皙的皮膚與淡色的眼睛,堅挺的鼻子與紅唇,跟我平常在開羅看到的埃及人很不一樣。
「教我一句中文,所以我可以到學校跟我的同學炫耀!」男孩殷切地看著我,但是下一秒又希望教我用阿文唱「我愛我的國家~台灣~」,太多的資訊想要交流,還想要表演用幾條橡皮筋變出不同的圖形給我看。這一切在他們的家長出現後戛然而止。
他們一哄而散,跟著家長離開了候診區,傳單散落一地。
這樣的經驗對我而言,很是新奇。
親戚同年齡的小孩也許已經習慣了我的存在,但回想起第一次與他們碰面時,他們也沒有對我感到好奇,不論是我的語言、文化,台灣在哪裡、台灣人都吃什麼.....完全沒有。
離開醫院時,又碰到了這群小孩,其中名叫歐戴爾的男孩衝上來用英文問我:
「妳喜歡什麼顏色?」
歐戴爾是個極具熱帶風情、在開羅少見的名字,讀音也很有特色,因此讓我印象深刻。
我回答我喜歡藍色,語畢,另一個男孩踴躍與我分享,「我最喜歡黃色!」
我看到歐戴爾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彷彿找到了同好,他開心的說:
「藍色。我也是。」
這群西奈孩子的純真、熱情與好奇心,是我這一年來在新開羅所沒遇過的。
也許在大城市讀國際學校的小孩見識比較廣,不覺得外國人新奇?或是Youtube影片、手機遊戲比瞭解外國文化更有趣?又或者他們已經習慣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不容易對他人產生興趣?
好奇心,是難能可貴的學習動力。
因此,雖然在候診間被一群活潑的小孩轟炸,令我有些頭昏眼花,我仍樂於與他們互動;希望藉由我正向的回饋,能夠鼓勵他們對陌生的事物,持續保有好奇心。
(提筆至此,驚覺我很久沒問別人喜歡的顏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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