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人》-14

2020/02/06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據杉野所言,小林謙吉有個兒子單名「誠」,現在跟從離婚的母親姓「原」,叫做「原誠」。
小林謙吉在三重縣四日市市犯下那起案子,時間是一九八五年。他是典型好賭成性的賭徒,賭債高築週轉不靈,去跟認識的土木工程行老闆借錢遭拒,勃然大怒。返家後,到了深夜又強行闖入對方家裡奪取錢財,並以菜刀殺死老闆夫妻與小學六年級的獨生子,還放火燒燬證據,是一樁泯滅天良的殘暴凶殺案。
城戶原本對這個案子印象模糊,巧的是那個單名「誠」的男孩,和他同樣一九七五年生。
於是城戶赫然想起,當年有位同一所小學四年級的同學,他父親犯下一起殺人案,切身感旋即湧現。隨著同學的臉龐一一浮現,他也憶起當時和同學一起玩的自己。
那時媒體大肆報導,記者蜂擁而至,原誠立即隨母親搬走了。後來聽說他在前橋市的育幼院待了一陣子,離開之後下落不明。
接著一樁出乎意料的事,讓城戶發現了原誠的存在。
原誠自二○○六年起,成了慣竊犯,被逮過好幾次,也遭舉發,結果終於在二○○八年被起訴,以竊盜罪判刑一年,緩刑三年。緩刑期間,他又偷竊被捕,這次判決實刑一年六個月,不得緩刑,出獄後不到三個月,又以竊盜罪三度被判有罪,今年年初才終於服完刑期。
第一次實刑判決下來後,週刊做了「事件之後」的特輯,將此事公諸於世,把他當作加害者家屬的例子放進特輯裡。這篇報導雖然隱去了當事人名字,但似乎在犯罪研究狂的網站上,曾有他以母親的姓「原」相關的討論。城戶搜尋小林謙吉時,也看過這個網站,但裡面混雜著真假不明的八卦,網站管理員的惡趣味更令人吃不消。還貼了很多週刊報導的截圖,也能大致知道特輯內容。
城戶對原誠感到驚訝的是,他離開育幼院後,加入北千住的拳擊館,以拳擊手出道,並於一九九七年奪得東日本新人王淘汰賽雛量級的冠軍。城戶對格鬥技多少有些了解,知道這是了不起的事。
只是,原誠似乎有精神方面的問題,在全日本新人王決賽前,突然退賽失蹤了。之後靠打零工維生過了十年,但無論到哪個職場,「殺人犯的兒子」流言立即傳得滿天飛,以致每一份工作都做不久。
最初偷竊被捕是二○○六年,之後很快成了慣犯。
週刊報導的角度,同情原誠的人生,但也做了殘酷的連結,說犯罪傾向果然會遺傳。
後來,一名與杉野一起投入廢死運動的女律師門崎,偶然看到這篇小林謙吉兒子的報導,大吃一驚,因為原誠第二次的實刑判決的偷竊官司,是她擔任辯護律師。當時她在法庭上強調原誠的出身背景與病歷,主張他的慣竊是精神疾病所致,但法官不予採納。
門崎還說,原誠可能罹患了「竊盜症」,為了防止他再犯,出獄後曾介紹醫師給他,也時不時會和他聯繫。
由於網路上找不到原誠的照片,在杉野的介紹下,城戶直接打電話問門崎,得知原誠與父親小林謙吉長得完全不像。
交談過程中,城戶也問門崎,原誠以前關在哪一所監獄。門崎的回答令城戶驚愕萬分。
「橫濱監獄。」
「啊?……橫濱?」
「對啊,城戶律師。離你那裡很近吧?」
「是很近沒錯,只是……」
那是小見浦待的監獄。東京矯正管區內,為 B 指標受刑人設置的監獄沒幾間,應該也沒什麼好驚訝。不過城戶思忖,小見浦會不會是在監獄裡認識原誠?還有,迄今自己也覺得「不會吧」半信半疑的臆測,此刻驟然可能成真,反而令他不知所措。
城戶猜想,「X」可能是小林謙吉的兒子。也就是說,他才是真正的原誠。以慣竊犯遭捕的,其實是透過小見浦交換戶籍的另一個人吧。
城戶在電話裡,將這個想法告訴門崎。門崎只「啊?」了一聲,為之語塞。
「如果『X』是小林謙吉的兒子,我能明白他為何要改變自己的過去。因為以那種凶殺案犯人的兒子活下去……實在太痛苦了。」
「等等……咦?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
「這脈絡太跳了,我跟不上。」
「這也難怪。總之,『X』和小林謙吉長得很像。」
「只有這樣?」
「還有,畫風也真的很像。我是看到畫才反應過來的,那是遺傳吧?」
「……實在很耐人尋味啊。」
「原誠入獄後,有沒有談起他父親的事?」
「沒有,完全沒有。」
「那麼當拳擊手時期的事呢?」
「這倒說過一點,還笑笑地說是被揍得太慘才變笨了。」
「他身高多少?」
「身高……大約一百七十公分左右吧。」
「還滿高的嘛……他對拳擊有興趣?」
「沒有,完全沒興趣。」
「可是原誠是雛量級的,體重五十二點三公斤喔。」
「咦?這麼輕啊?而且比我還輕……」
「『X』是一百六十三公分左右,身高也相當吻合。」
門崎沉默半晌,陷入沉思,不久開口說:
「可是,精神科醫生也說,原先生罹患竊盜症,說不定是打拳擊的影響。當然,他父親的事影響比較大。」
「警方沒有做身分確認嗎?譬如駕照,或照片什麼的?」
「他沒有駕照,他是遊民。」
「哦,這樣啊……」
「他有點智障,說是打拳擊的關係,後來連加減乘除都不會了。可是醫生說,或許原本就這樣吧。」
「……」
「可是城戶律師,如果這個『X』是真正的原誠……這樣做不會太過分嗎?討厭自己的過去,就去欺騙智障的遊民,和人家交換戶籍。」
「應該沒有欺騙吧?那個人也知道原誠是小林謙吉的兒子吧?」
「他只說『是』,我也不曉得他知不知道。不管問什麼,他都會說『是』。對這種人做那種事對嗎?」
「……可能是為了錢吧。」
「有可能,但絕對不是給他一大筆錢。」
「我想也是。」
門崎所言甚是。倘若「X」真是小林謙吉的兒子,他一定很想從擺脫這個事實。可是讓別人來背負這個命運,實在教人難以苟同。更何況推給一個無法判斷事物的精障人士,更是可惡至極。
對於「X」這個人,城戶越來越摸不清頭緒,同時也不明白自己怎麼回事。
這個調查是始於對里枝的同情,因此城戶總希望,無論「X」有多麼複雜的隱情,仍是個值得愛的人。否則,這位接連遭逢不幸的單親媽媽就太可憐了。
然而,城戶對於完全拋棄過去、過著截然不同的嶄新人生的「X」,可能也抱著難以言喻的憧憬,否則說不通自己何以對「X」如此關心。縱然未必對現狀徹底絕望,也想完全變成別人活活看,這是注定只有一次人生的人常有的願望吧?不是有勇無謀的莽撞之舉,而是只能在夢裡實現的事。城戶自己是韓裔出身,更能從各種角度設想並同情必須隱藏身分者的境遇,一方面也是因為「X」是里枝這樣的女性真正深愛的人。
谷口恭一曾懷疑「X」可能是重大罪犯,城戶之前認為這只是他單純的幻想,可是見了小見浦後,城戶也開始正視這個猜測,內心萌生一種醒悟,不得不意識到「X」果然是和自己不同的人。
自從開始思索「X」會不會是小林謙吉的兒子,城戶對「X」移情作用的後座力便越來越強。這樣的苦惱他完全不責怪當事人,只認為那是宿命。直視這不幸很不舒服,但若寄予同情,則有種奇妙的效果,也緩和了幾分城戶對自己現狀的不安。
正因如此,當門崎指摘「這樣做不會太過分嗎」時,城戶感到些許疙瘩,冷靜後也認為這做法有問題。
無論如何,城戶的推理是這樣的—
門崎負責辯護的那位精障男子的本名,可能就是小見浦提示的「曾根崎義彥」。
原誠先是與他交換戶籍,以「曾根崎義彥」的身分活了一陣子,後來遇見谷口大祐,再度交換戶籍—又或者,單方面奪走了谷口的戶籍。然後到了S市,以「谷口大祐」的身分遇見里枝。另一方面,真正的谷口大祐若還活著,應該是使用「曾根崎義彥」這個名字。
城戶想見那位自稱「原誠」的慣竊犯,拜託門崎居中引介。「原誠」向來仰慕門崎,二話不說就答應見面了。
以「原誠」之名,出現在東中野車站旁咖啡廳的男子,據戶籍所載應與城戶同齡,但怎麼看都像四十歲後段,或已經五十歲的人。
身形消瘦,斑白的平頭,平得像被什麼從上面壓平。薄薄的上眼皮沉甸甸地下垂,整張臉歪向左邊,在已經不對稱的窄小額頭頂端,凝結出一種無依無靠的氣質。城戶看向他那細尖單薄的鼻樑,那是一張不像「被揍得太慘而變笨」的臉,也完全不像當過拳擊手的臉。
「啊,律師!」
先來咖啡廳坐等的男子,看到門崎滿臉欣喜。
門崎是三十來歲的年輕律師,從髮型到穿著,儼然一副正經八百的風格。男子要求握手,她也以爽朗懇切的語氣問好,並關切他的身體狀況。門崎將城戶介紹給男子,男子面帶笑容向城戶恭敬行禮。城戶簡單自我介紹後,向端水來的服務生點了咖啡。平日的午後,店裡處處可見中高熟齡女客。
坐定後,城戶單刀直入對男子說:「曾根崎先生……」
然後停頓數秒,等他的反應。
男子臉上殘留著笑容餘韻,表情似乎在說這個人是怎樣?
城戶改問:「你認識曾根崎義彥先生嗎?」
「是。」
「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是。不認識。」
「啊?不認識啊?」
「是。」
「不好意思,其實你就是曾根崎義彥先生吧?」
「我是原誠,絕對是原誠。」
門崎在城戶旁邊,聽到這句「絕對」大吃一驚,於是和藹地對男子說:
「對不起哦,原先生,突然問你奇怪的問題,害你嚇到了吧。」
男子驚慌失措,向門崎求助,也顯露出討厭城戶的模樣。
「事情是這樣的,城戶律師有位委託人,她的丈夫過世了……」門崎扼要地說明原因,「所以城戶律師懷疑,那位過世的人,會不會是原誠先生?」
「對不起,突然冒昧問這種事。因為那位太太不知道亡夫的真實身分,現在非常痛苦,我希望能幫她一點忙。後來在追查的過程中,有人告訴我,你的本名可能是曾根崎義彥,所以明知失禮,我還是斗膽問了。」
男子在咖啡裡加了很多砂糖和牛奶,捏著握把,眼珠子左晃右飄,嘴巴微張,依然驚恐得說不出話。
城戶見狀不禁暗忖:「看來這個人真的不是原誠。」
如今更確定了,也更難抑驚愕。此外城戶也思忖,他不敢表示什麼,會不會是因為遭小見浦封口,威脅他一定要守密。
「不然這樣,我換個方式問吧。你認識小見浦憲男先生嗎?」
「是。」
「認識?」
城戶想確認他的「是」是什麼意思。男子態度毅然,又說了「是」。
「這位小見浦先生,是仲介戶籍交換的吧?」
男子看向門崎,以眼神默默詢問,是該把卡在喉嚨的話吞回去,還是吐出來。
「說出來沒關係喔,這樣我也比較能幫上忙。你的名字真的是原誠嗎?」
「是。」
「那你的本名呢?」
「這個……我會不會又被抓去關?」
「你在這裡說的事,我們絕對守口如瓶。」
城戶看著他的眼睛說。男子躊躇了半晌,冷不防地說:「其實,我的名字是田代昭藏。」
城戶蹙起眉頭,發現旁邊的門崎倒抽了一口氣。
「這是你的本名?」
「是。」
「你拿這個名字和原誠交換嗎?」
「是。對的,戶籍和一切都換了。」
「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了錢嗎?」
「是。還有,因為遊民很難找工作,也很難借到錢。」
「他這樣跟你說?」
「是。」
「所以你就和原誠交換戶籍了?」
「是。」
「你知道原誠是怎麼樣的人?」
「是。」
「他本人跟你說的嗎?」
「是。是仲介人說的。」
「你沒直接見到本人?」
「是。我見過。」
「你說你是田代先生吧?不是曾根崎義彥?」
「是。我不認識他。」
這個改稱「田代」的男人,堅定搖頭。感覺不像在說謊。
城戶取出「X」的照片給他看。
「和你交換戶籍的原誠,是這個人嗎?」
他再度彷如在鞏固自己的尊嚴般,態度沒有絲毫曖昧,斬釘截鐵地說:「是。不是,我不認識這個人!」
之後,三人吃著蛋糕,聽田代訴說他一路走來的人生。他只有國中畢業,找工作一直很不順,無論去到哪裡,總是被臭罵人渣、笨蛋,就這樣常常換工作,於是十多年前成了遊民。交換戶籍拿到的錢,扣除手續費只有三萬塊。他說他不知道原誠付給小見浦多少錢。
問他成為小林謙吉的兒子,生活有沒有變得更困難?他說:「是。不過,姓氏也變了,我也不能跟人說。」
一個半小時後,三人離開咖啡廳。只剩門崎與城戶兩人後,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過了片刻,門崎說:「我至今對他的支持……算什麼呢?原先生……呃不,田代先生?他好像不太想談案子的事,我認為這也合情理,所以沒再深入追問。」
「都是會這樣的啦。」
「他罹患竊盜症,我以為是打拳擊害的,是他父親的案子害的……可是,聽他說話,看起來也像真的是這樣。每當看到他眼尾的皺紋,總覺得他以罪犯兒子的身分活下去,想必吃了很多苦吧,真的每次都有這種感覺。」
「我懂……不過,他過去也不是完全沒吃過苦吧?他的表情,總帶著一種抽象的孤離與悲情……」
城戶如此安慰門崎,也想像著「X」把谷口大祐的人生,當作自己的苦惱凄切地訴說。
縱使猜想可能得不到回應,城戶還是再度寫信給小見浦,請求與他見面。他想到談話內容必須是能吸引他的事,於是城戶寫道:「從那之後,我做了種種調查,終於明白小見浦先生在明信片上想說的事了。」
結果小見浦立即回信,沒有任何插圖,只說感謝來函,隨時都歡迎會面。畢竟受刑人喜歡和外頭的人見面,如此改變心意也不足為奇,可是小見浦不同,城戶還是深感意外。
年關將近的十二月二十九日,城戶為了見小見浦,再度來到橫濱監獄。雖然沒有下雪,但天氣陰霾寒風刺骨,城戶自然快步行走,皮鞋在柏油步道響起乾硬的腳步聲。
前一天,事務所已開始放年假,搭電車的人也越來越少。城戶從沒在這個時期來過監獄,不禁萌生幾分傷感。
年關的寂靜,累積了一年的份量,更顯憂鬱。
小見浦一進會客室,便以下巴指向城戶,睜大單眼說:「啊,朝鮮人律師,好久不見!」
城戶見狀,淺淺一笑,輕輕點頭致意:「好久不見。」
再度面對依然令人憎惡的態度,城戶不知為何並沒有那麼生氣。既非感到親近,也不覺得他在瞧不起自己,總之這是個應該堆出笑臉的瞬間。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嘛。」
「你別開玩笑了,我可是活得很辛苦啊。」
「我見過原誠了。」
城戶如此一說,小見浦霎時噘起嘴巴,單眼凝視著他。
「這樣啊?他直到前陣子還待在這裡喔。」
「他也是你仲介的吧?」
「仲介什麼?」
城戶不回答,靜默等他開口。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跟我無關喔。」
「其實是另一個人吧?」
「另一個誰啊?」
城戶不理小見浦的裝傻,直接說:「真正的原誠,對於把自己的出身背景強推給他,難道沒有猶豫嗎?」
小見浦一聽,驚愕地瞬間嘟起嘴巴,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律師,結果到頭來你什麼都不知道,對吧?」
「是這樣嗎?」
小見浦覺得太好笑了,低頭賊賊地笑了起來。
城戶意識到在一旁記錄對話的獄警也在聽,但似乎沒必要擔心。基於職業上的訓練,他已能氣定神閒面對這種無聊的局面。那是一種沉潛,使他擁有超然的態度,得以遠離一切麻煩。這段對話明明聽來弔詭,獄警卻沒怎麼動手寫。
「也是啦,或許吧。我知道了曾經待過這裡的人的本名,反倒不知道曾根崎義彥是誰了。就是你在明信片上寫的……」
小見浦沒有被城戶的坦承打動,反倒故意擺出現在就想離席的模樣,沒好氣地說了一句:「律師你真的笨得可以了。你還有什麼臉活著?」
城戶雖然只能苦笑,但也像是不齒小見浦的回應,因此接下來,他不客氣地斥責小見浦明信片內容之低級,想徹底粉碎他的自尊心。獄警也難得不是看小見浦,而是盯著城戶。那樣的內容還是讓城戶感受到幾分受傷與慍怒,但也覺得那種謾罵是一種洗腦程式吧。
「律師,你不過是個區區朝鮮人,居然敢瞧不起我。你內心一定是這麼想,我是個下三濫的詐欺犯,所以我說的話根本不能相信吧。你認為我是個會歧視人的人,其實你自己也是喔!」
城戶原本想頂回一句:「我這不是偏見,事實上你就是以詐欺罪在入獄服刑吧?」但想到他說自己瞧不起他,確實也沒錯,只好把話又吞了回去。小見浦的話術是,以是非混雜的言辭來堵住別人的嘴,從邊緣逐步踐踏對方的心,藉以穩固自己的立足點。這種話術是他的看家本領,確實很有用。城戶心想,若地點不是在監獄,而是在家庭餐廳與他面對面談話,自己到頭來可能會全盤接受他的說法,不禁打了個寒顫。
「律師,我跟你說你最蠢的地方吧?」
「是什麼?」
「你認為,我是被迫演出同志色情片,才變成這種人吧?」
「我沒想到那裡去,只是第一次見面時,你那麼強調那件事,我覺得這可能對你影響很深。」
「為什麼你瞧不起我是詐欺犯,卻把那件事當真的呢?」
「……」
「所以,我說你是大笨蛋。」
這回小見浦以完全藐視城戶的態度,緩緩將臉湊近透明壓克力板,繼續說:「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叫『小見浦憲男』?我長得那麼像『小見浦憲男』嗎?」
城戶霎時無言以對,只看著他的眼睛。
「刺青師,不是只會幫別人刺青,也會先幫自己刺吧?為什麼你會認為,只有我沒換戶籍?所以我說你笨嘛。」
「……意思是,其實你也是另一個人?」
城戶問得直白,小見浦只是訕笑以對。獄警宣佈會面時間結束,小見浦最後說:「朝鮮人律師,我看你可憐,再跟你說一件事吧。你那麼投入想知道真面目的那個男人,是個無趣的傢伙喔。你好像對他有不尋常的期待,只不過殺人犯的兒子終究就是那麼回事喔。你也有家人吧?過於介入會自找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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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利•索可洛夫(Lale Sokolov,1916~2006)人生中有超過50年都懷著一個秘密,這段不能說出口的往事發生於二戰時的歐洲,那時,納粹德國人對猶太人做出不可思議的恐怖事跡。80歲以前,勒利完全無法向人說出這段過去,即使他的生活離那個恐怖地方有千里遠。 勒利曾經是奧斯維辛集中營的刺青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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