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位推動文學創作的年青編輯談起,他說在其平台上發表作品的都是很年輕的人,我寫的對他們而言是有點深奧的,建議我能在平台上多發表一些關於寫作教學的文章。這使我想起卡夫卡兩句名言:「書必須是用來鑿破人們心中冰封海洋的一把斧子,閱讀的作用同樣如此。」以及「一本書,如果我們讀了不能在我們腦門上猛擊一掌,讓我們驚醒,那我們為什麼要讀它呢?」就好像卡夫卡所說,閱讀卡夫卡作品,的確不容易掌握(他最為人熟悉的《變形記》已經比較易懂),然而,就像很多出色的文學作品,卡夫卡的小說耐人尋味,要慢讀、細讀、精讀,才能讀進他的小說世界裡去。我認為,創作文學猶如埋下寶藏,然後給予有限度的提示,要發掘寶藏的人絞盡腦汁,想方設法去破解謎題。在破解的過程中,得著樂趣與啟迪,這樣的一種埋(創作)與掘(閱讀),才有意思。
在指導年幼孩子寫作的過程中,我多一點明白孩子在寫作上的難處,他們(或他們的家長)大多表示兩個問題:「孩子想不到寫甚麼」和「孩子想不到怎麼寫」。事實上,我覺得卡夫卡那兩句名言道出了問題背後的問題:「孩子為甚麼要寫」。這核心問題只有兩個答案:「自己想寫」和「被迫要寫」。事實是後者佔大多數。
被迫去做一件事,多數是違心的,這樣哪會做得好呢?這樣說好像有點以偏蓋全,始終有些孩子是樂於去寫作的,也有些孩子在被迫的情況下仍會寫得好的。沒錯,可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寫出來的東西,很難成為耐讀的、有個人特色的作品。寫出來的作品是要給人去讀的,因此作者必須知道他希望別人透過自己的文字讀到甚麼信息,意思是他想用文學創作來說些甚麼。
我在寫作教學中會用上腦圖,有不少家長以為腦圖是幫助孩子寫作的。我會跟他們強調,腦圖最主要是幫助孩子整理思緒和感受。我不清楚原因,但我觀察到現在不少孩子都處於「無感」的狀態。他們對很多東西都沒有多少自己的觀點與感受。他們確有不少知識(或資訊),然而談到要整理所思所感,就讓他們為難了。依我的愚見,這跟聯想力有密切的關係。
舉一個例子說好了。假如孩子要寫一篇關於「夢想」的文章,可透過以下的腦圖來引導他構思:
在以上的例子中,夢想並沒有被規限在職業上,同時可以在學業上、改善社會上,又或者另外的範疇,例如自己的興趣上;夢想亦不只是實踐個人志向,也可以是啟發他人的行動。由個人到集體、由當下到將來,這些都因聯想力而得以延伸開去的。
聯想是由一點連上另一點的思考方式,例如由職業聯想到所做的工作,由工作可聯想到工作的性質、對社會的貢獻、遇上的困難與機會等等,這些聯想都是構成文章和故事的重要元素,聯想力愈強,寫作材料就愈豐富。
在聯想的過程中,「六何 + 一如」是很重要的輔助工具。「六何」不用多解釋,就是「何人、何事、何時、何地、如何、為何」,「一如」即是「如果」。寫作是訓練思維的重要媒介,而多想假設性問題,對寫作絕對有幫助。例如:我的夢想是成為一位春風化雨的老師,如果我長大後不能當老師,哪怎樣實踐夢想?接著孩子要想的,就是怎樣回應這個假設性問題。當不成老師,是否代表不能春風化雨呢?如果答案是「否」,那可以怎樣教化他人?當我們引導孩子思考這些問題時,就相當於開啟他們的大腦,讓他們明白「夢想」的意義不在於崗位,而是心態與行動。
我相信無論是甚麼年紀的人,總會有屬於自己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有屬於他們的思想、觀點和感受。透過聯想力的訓練,可使孩子尋回屬於自己的獨特思想,那樣就算在同一個寫作題目上,孩子都能有著極不相似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