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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險與書▕ 閱讀使他們不再乖乖聽話

身為中學教師，每次要跟家長、同事宣導閱讀的好處時，內心總會有些遲疑，我當然會從「閱讀理解有利於大考」的功利角度來講，師長往往也聽得很滿意，但是「閱讀很危險」這件事，我向來閉口不談，儘管這是推廣閱讀一定會帶來的風險，但是說了阻力就來了，沒說，有時也得在班級經營時處理這類的問題，所以直到現在，我還從未在公開的場合裡提及。

閱讀何以如此危險？因為閱讀會打開學生的心智，他們會開始思考，想一些以前從來沒想過的問題，或是困擾他們很久，沒想到有人跟他一樣的問題。透過閱讀，思考得比我們更深刻的作者們，也許能幫助我們解惑，如果不能，至少我們不覺得孤單—原來，有人跟我一樣受苦。被同理的感覺會帶來很大的安慰。

閱讀有「芝麻開門」的魔力，為學生開展一道道未曾涉獵的領域、未曾經歷的人生，「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雖然是老掉牙的話，用來詮釋閱讀的效益，還是很貼切，即使在這個網路無國界，知識海量的年代，有系統或主題明確而深入的書寫，仍然是訓練學生獨立思考很重要的媒介。閱讀的好處說不完，但閱讀的危險卻增添師長不少困擾，主要是以下三點：

閱讀既然能打開學生的眼界，當他多讀又多思考，甚至還能多討論時，師長的話就不再是一言堂了，學生會因為閱讀增長智識，發現師長所言之空洞、邏輯錯誤，甚至看清師長欲以階級、權勢主導後生晚輩的意圖，這時，「聽話」不再是唯一的選擇，辯駁與回嘴會成為學生與師長角力的工具，他不會是以前那個你說什麼他就做什麼的好孩子，他會意見很多，不斷挑戰你、質疑你，使你在管教上備覺辛苦，除非你能接受「孩子也可以成為你的老師」，否則，當我們的權威被撼動，好不容易維持的秩序瀕於崩解時，你還能說閱讀不危險嗎？

文字承載的世界遠遠大於教師在課堂上所傳授的，學生不只閱讀書本，還有無邊無際的網路，他們吸收新知的速度遠甚於師長還是學生的年代，更殘酷的是—閱讀的速度比聽覺還快，老師如果只是照本宣科，學生焉能耐得住等待：「我自己就能讀完的課本，老師為什麼還要念給我聽？」只是以知識權威站在講台上的教師，如果不能改變安於傳遞知識的角色，很快就會被大量閱讀的學生們唾棄，他們需要的是幫助學生學得更好的老師，而不是真人google。當學生因為閱讀之故，擁有老師所擁有的知識，老師的地位岌岌可危，你說，閱讀危不危險？

當學生被訓練成老練的讀者以後，一本書是不夠的，他會想要第二本，然後是更多本；當同學都在說什麼很好看時，他絕對會好奇，開始閱讀從未涉獵的領域，因此只準備某方面的好書，無法滿足學生各式各樣的需求，一間圖書館的藏書，也不能讓所有的學生滿意，身為推廣閱讀的老師，或是希望孩子大量閱讀的家長，如何滿足學生閱讀的胃口，就成了甜蜜的負荷，更麻煩的是，當學生涉獵的領域遠遠超過師長了解的範圍，譬如關於恐怖小說內的暴力、色情或倫理道德的模糊界線，是否應該阻止學生探究或是繼續支持，有時又讓師長陷於天人交戰。

閱讀這麼危險，卻能豐富學生的內涵、滋養他們的心靈，讓他們成為更有思考力的人，甚至是更有同理心的人，唯有這樣的世代，才能屬於未來，也才可能解決我們這一代無法解決的問題，閱讀有這樣的能量，即使危險，也應該放手一搏，讓學生好好地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