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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USR、地方創生與分身乏術的教授們

2021/01/12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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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教育的市場化已成事實,大學除了開始如企業一樣經營品牌,社會上也認為大學應該擁有企業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 CSR),對於大學擁有著能改變社會的期待。大學社會責任(University Social Responsibility, USR)就是在這樣的脈絡下產生的,臺灣由教育部推動,期望透過大學的資源與各領域專業解決社會問題。
至於地方創生,在 2014 年被日本提出,也漸漸取代臺灣以往社區營造的概念,成為青年回鄉的顯學,行政院甚至將 2019 年定為「地方創生元年」,推動「地方創生國家戰略計畫」,鼓勵全臺各地發展。而 USR 也搭著這一波地方創生與青年回鄉的浪潮,期望利用大學的能量解決偏鄉社區的人口外移與人口老化的問題,因此教育部大學社會責任推動中心於今年 USR 的第二期計畫中更加鼓勵與重視地方創生領域的補助與推動。

USR 的完美理想如何實踐?寫計畫與真田野的距離

USR 可謂理想的大學型態,這個概念被提出時,實屬一番美意。既然大學擁有社會那麼多資源,那何不好好利用?藉由大學的能量解決最棘手也最複雜的地方問題。
然而大學教授們長期關在學術象牙塔中,除了本身研究主題就是與地方相關的教授,如社會、人類、農業推廣、都市計劃等領域,其他教授不一定真的懂「田野」,諸如林承毅在〈大學USR是在地方「創生」還是來「攪和」的?〉所描述的,教授們不一定真正有花時間去了解地方的脈絡與需要。而為了申請經費而寫出的計畫,疏於周全思考的方案,難免會給地方帶來困擾,地方淪為被利用來爭取經費的媒介與材料。非地方創生領域的計畫沒有成功也罷,然而,地方是活生生的人們與文化的載體,一旦事情搞砸了,地方也會就此對大學的介入失去信心,地方創生成了「地方創傷」
日本的瀨戶內海以藝術翻轉偏鄉,一直是國際知名的地方創生模範與指標。瀨戶內國際藝術祭(Setouchi International Art Festival)是由福武總一郎投資,以香川縣、直島為主要投資基地,用了超過 10 年的時間與當地居民溝通並達成共識,並推動了近 20 年,發展出了足夠的深度,才在 2010 年舉辦了第一屆的展覽。福武總一郎是位擁有領導力與驅動力的企業家,長期蹲點,獲得島民的全力支持,與臺灣地方創生跟風的脈絡顯然不同。一個接地氣的地方創生需要居民投入與長期規劃發展,如此耕耘才能發展擁有足夠的厚度與能量。主體為在地居民而非突然介入地方的大學,如此才能真正落實地方創生。
再說,靠經費補助而撐起的行動計畫,一期一期撥下來,真的適合地方發展嗎?只要補助一喊停,就如釜底抽薪,地方沒有自己發展出自己的經營模式,是無法永續的。且學生一批一批被送來,每個人都像來過個水,來來去去而非長期蹲點,地方還要花時間與精力教導與照顧這群學生,對地方來說反而造成麻煩。

年輕教授的「胡椒鹽」——研究能量的排擠

臺灣社會對教育者投射了神聖與完美的想像,使得教授的升等除了學術研究外,還必須做好服務與教學,俗稱「胡椒鹽(服務、教學、研究)」皆須兼顧。這造成了教授們勞力與精力的消耗與排擠,科技部或教育部的計畫主持人必須處理許多繁雜的行政事務,無法專心將研究做好。且為了教學評鑑將研究能量分散,教授面對升等壓力,多方兼顧下也很難發揮能力。我們是否應該要像國外大學一樣,將教學、研究與推廣的工作項目分開,才更能讓每個人適得其所,發揮所長?
又或者,如果政府真正認同「服務」這一塊的重要性,那是否更能有制度上的支持?讓服務這一項的價值提高,做這件事的同時能獲得如研究期刊發表點數般認可與升等績效。也許誘因足夠了,更能避免交差了事的情況。讓較教授們更願意花心思投入地方,真正了解整體的運作,才能提供更具體可行的建議。

學生對現行體制的無奈——從事服務只能犧牲學分與排名

以筆者身為一位臺大生物資源暨農學院的延畢生來說,在大三時為了有足夠的時間可以將農村的田野調查做好,那個學期只修習了校方要求一學期所需的最低學分。在學期初決定投入地方創生時,該門實習課的助教與學長姐就很現實地提醒,這堂課雖然只有 1 學分,但其實要付出 10 學分以上的時間,這門課一點都不甜,請我們一定要三思。然而,為了想要將在生農學院所學到的知識實際回饋社會,因著對於地方創生的熱忱,我願意每一兩週就要跑到外縣市的據點。對我來說系上排名與畢業的意義不大,我早已將之浮雲化。
在系上同學都去修又涼又甜的課來衝高成績與排名的同時,我自願參與地方創生計畫,投入期間沒有任何怨言,即使影響到後來到國外交換學校的選擇我也不在意。不過當時卻被有系上師長溫馨提醒我離本系畢業該有的專業尚有一段距離,應該多修系上進階的專業課。我不認為我結合系上所學的知識投入地方是浪費時間,且我們也以此專案去參加教育部的進擊偏鄉比賽,為從 680 組競爭中脫穎而出的 24 組,並在決賽獲得了全國前六的成績,那段時間的經歷至今仍深深影響我的人生。

緊箍咒——要活下去還是要犧牲?

雖說 USR 或地方創生這類理想性的事物,似乎不應受實用主義或資本主義所影響;然而在現實的壓力下,教授與學生的時間有限,也必須在職場或生涯中生存下去。我相信一定有很多教授與學生並非為了實際利益才到地方;然而,教授如果在限年未順利升等則會遭學校不續聘,學生如果畢業學分不到則畢業將會有所困難。這些制度上的僵化如同緊箍咒般,攸關教授是否會丟了飯碗,學生是否能順利完成學業,那麼必將限縮大學教育現場的師生們的時間與精力,導致難以好好投入。
在每每要求教授和學生勢必得做出選擇的情況下,制度上的改善是否能避免消耗這些熱血的肝,讓我們不必再為了現實低頭,犧牲了自己的生職涯,進而犧牲了地方的信任。如果地方創生與偏鄉服務的學分或績效可以更符合實際所付出的精力與時間,也許能讓地方創生真正做到長期蹲點,連結大學資源與居民合作,一起發展出有價值的計劃並解決地方問題,共創多贏。希冀未來有一天,這樣的社會參與也能獲得制度上的認同與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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