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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58の彈珠|鍾孟宏《瀑布》共病時代裡 身心病患的陪病指南

2021/11/22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這兩年來,COVID-19疫情籠罩全球,我們被迫習慣深居簡出,與身旁的人保持距離,人人都遮住自己的半邊臉,害怕傳染、害怕病毒,想咳嗽時要忍住,不曉得打噴嚏還會被自己嚇到,疾病成為我們共同的日常,在這樣的共病時代,鍾孟宏完成了《瀑布》,讓我們與疾病共處,然後一起慢慢地好起來。
「我好像生病了。」
身心科,又稱為精神科,憂鬱症、躁鬱症、思覺失調等疾病都屬於身心科的治療範疇,輕則頭痛、焦慮、失眠,重則妄想、幻覺、自我傷害,其實正如同感冒、胃痛、肺炎、糖尿病,身體的每個器官都會生病,身心疾病是「大腦」生病了。
根據衛福部統計,每年台灣約有250萬人求診身心科,且持續增加。由於大腦生病的原因各異,先天遺傳、生活壓力、創傷遺緒等等都有可能,目前仍難以透過手術等物理方式治療,多只能以藥物控制患者情緒,需要透過長期的陪伴才能慢慢減緩症狀。
身心疾病其實是電影熱門的題材,國外有《派特的幸福劇本》、《海邊的曼徹斯特》、《小丑》等經典,華語電影也有《怪胎》、《幻愛》等新作。這些作品著重在生病的症狀、病識感與他對一個人的毀壞,最讓我印象深刻的是《幻愛》開場的那場戲,男主角愛上了一個美麗的女孩,直到有一天他拿著手機想錄下對方的聲音,才發現對方只存在於他的大腦裡面,當我們的大腦已不在可信,該怎麼辦。
《瀑布》的女主角品文是一位外商公司的主管,家住台北市信義區,與老公生了一個女兒,原本的家庭和樂融融,直到老公外遇,失婚的她,生命開始難以招架的崩潰,她出現幻覺,經常魂不守舍,她幻想著老公隨時會回來,她更害怕女兒會離開。
這並非鍾孟宏第一次撰寫身心科的故事,早年他拍《失魂》便碰觸人格分裂,前作《陽光普照》裡也有一位憂鬱症自縊的阿豪,然而這次他拍得更靠近,不再只是點到為止,而是細膩的寫下病發的徵兆、疾病的狀況到治療、陪病的過程,不只要拍疾病,還要拍痊癒,這是一部身心病患的陪病指南,寫給病人也寫給陪在他身邊的人。
電影透過王淨飾演的女兒,告訴一般大眾,如果你的親人朋友罹患身心疾病,你要如何去理解他的疾病、陪伴他康復,那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不是只有愛與包容,那可能是很理性的題目,你要有耐心、認真學習,你要發揮創意與智慧,才能成功解題。
陪病人康復,就像是一場考試,不是只有一題,而是有好幾個複雜的題目,但我們不能放棄,在這場考驗中獲得高分或許沒有甚麼獎勵,但如果你不及格、放棄作答,你將會真正的失去他。
我們看到了王淨的努力,想跨越她與母親之間的那一堵厚厚的阻隔,在家裡她不想傳染給媽媽而關上房門,那是家庭的阻隔;在醫院外面,她因為沒帶健保卡而禁止進入,那是醫院的阻隔;在身心科的病房前,門禁讓她只能遠遠的窺視母親的身影,那是女兒與母親的阻隔,火災那天她回家去,門沒有關便睡著了。
「如果沒有妳,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後來,她努力學習持家,被迫一夕之間長大,她沒辦法再當一個單純的青春少女,她的生命有比升學考試更加困難也更加重要的考驗,她面對著自己根本無力解決的難題,我們也都跟著王淨,學習與身心病患共處的方式,耐心陪伴生病的母親,一起練習和解與康復。
不只是王淨努力長大,賈靜雯的轉變也非常明顯,她從一個極為強勢的女性角色,在幾次病症之後,她整個人失去了自信,光是連面對自己,她都微微顫抖、深怕出錯,即使她心裡清楚房價賣得太低,也不再與女兒爭執,她非常努力的讓自己走在康復的路上,但在蛇的那場戲之前,我們是不是都對她的痊癒仍毫無信心?
或許這呈現出這個社會對於身心患者的誤解與刻板印象,因為我們不知道生病是什麼感覺,所以不知道為何會有這些症狀,如何痊癒,《瀑布》讓賈靜雯與魏如萱溫柔發言,沒有義正言辭的大聲疾呼關懷尊重,而是用更親切的方式訴說:
「我只是生病了,可以等我一下嗎?我會好起來的。」
社會的冷暴力可能會使他們的病更嚴重,反過來,社會溫暖的支持也可能使他們更輕鬆,我們作為社會大眾,每個人應該都能多做一點什麼,來分擔這個共病的時代,那或許就是最好的疫苗與藥,是明亮溫暖、陽光普照。
「不要馬上否定她。」許瑋甯說
「你們為什麼不處理?」王淨說
「搬家你就不能稍等一下嗎?」陳以文說
「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再跟我們說。」劉冠廷說
「我教你做一次,你也做一次。」黃信堯說
「不要再問我『你還好嗎?』」賈靜雯說
生病的人很辛苦,陪病的人也同樣疲憊,《瀑布》是一篇很溫暖的「身心病患陪病指南」,對於疾病深刻的理解,轉化成劇本的精準對白,透過兩位演員精彩絕倫的表演,成就了這部電影,獻給每一個努力康復人、辛勞陪伴的人,我們沒有人可以真正擺脫疾病,總有一天要學會與之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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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是一頭愛看電影的鹿🦌 不是影評人,是電影導覽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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