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的第一課是〈陋室銘〉,這篇亙古流傳的經典銘文,是唐代劉禹錫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作品(看看批踢踢上面一堆KUSO改編版就知道了)。通篇不到百字的內容,闡述了劉禹錫的心志與自我價值,他所認同與不認同的,字裡行間都有其弦外之音。
我還滿喜歡劉禹錫這個人,他身上有著一股執拗,就像動漫《ONE PIECE》裡的主角─魯夫。
劉禹錫,中唐時期的著名文人,其詩作與散文都有相當不錯的作品傳世。與他的好友白居易、柳宗元,在唐代政壇及文壇都是極為可貴的星辰,點綴在中國文學漫漫的天河之中。
上課前,我跟學生說,希望他們先讀完課文,我們再來深入了解作者。解讀課文的過程中,講到「斯是陋室,惟吾德馨。」時,孩子說:「他覺得自己品德很好,好像有點自大耶!」;最後的「孔子云:『何陋之有?』」用到了藏詞,原句為「君子居之,何陋之有?」劉禹錫隱去了「君子居之」,暗喻著自己以「君子」惕勵自我,成為使陋室不陋的關鍵。
學生說,他好囂張耶!(哈哈哈哈,國中生真實的反應)
我笑而不語。
看完了課文,我打開google maps,請他們將預習講義的作者補充裡,他被貶謫的路線找出來,我們再來想想他為什麼這麼寫陋室。
本是人生勝利組的劉禹錫(年紀輕輕就中進士,然後一帆風順任官),本以為永貞革新是能讓他一展抱負的好時機,誰知最後成了政黨鬥爭下的犧牲品,成為了二王八司馬中的其中一員,從此遠離了政治中心,開啟貶謫人生。
貶謫,唐宋時期最為大宗的政治游牧。攜家帶眷、老老少少,就這樣跟著被貶官的你,千里奔波到幾千里之外的邊陲上任(有時皇帝的惡趣味還會在路途一紙公文飛來,改貶其他地方)。路程中,也許挺不過勞累與病痛,許多至親從此天人永隔,好不容易抵達就任,身心俱疲之下,地方官員還會想方設法刁難,因為貶謫就是一種處罰,名為「反省」,實則讓勞苦打磨掉你的心智與銳氣。許多豪氣萬千的官人歷經貶謫後,選擇成為「乖乖牌」,做該做的事、說該說的話,安靜地如同白兔,但劉禹錫不是。
十年貶謫後,好不容易回到長安的他,寫下了〈遊玄都觀戲贈看花諸君子〉,桃花紛飛,千棵桃樹的美,在劉禹錫的眼中,是那些當權者們驅逐了當時改革的能人志士後才得以獲得的成就,而一群趨炎附勢者爭相奔赴於前,眼前繁華似錦,卻終會繁華落盡。劉禹錫字字刺痛權貴們,於是再度被貶謫。十四年後,再次回到長安,又寫下更為赤裸嘲諷的〈再遊玄都觀〉,於是再度被貶。
我問學生,如果你知道寫出這些詩,會再度遭遇那些痛苦的過程,你會寫嗎?
極為少數的人說會,大部分的人都搖搖頭。
我也是,想必是不敢了吧,所以我很佩服他。
一生之中經歷許多打壓與挫折,因寫桃花諷諭而被貶和州,遭遇地方官再三刁難後,寫下〈陋室銘〉,再再宣示:你打壓我的環境與生活,卻打磨不掉我的心志與價值。就像魯夫,明知前方是果實能力更甚於自己的敵人或是政府海軍高層,但只要是他想守護的人事物與價值觀,都不會放棄,選擇與之一戰,即便會傷痕累累,仍舊燃燒自己,直到極限。
《ONE PIECE》(日语:ONE PIECE/ワンピース;中文譯名:海賊王、航海王),是日本漫畫家尾田榮一郎創作的少年漫畫,圖為主角─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