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智症觀察日記. Ep 20|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閱讀時間約 3 分鐘
來回談了將近 20 分鐘終於肯刷牙的阿嬤

許久未更新,這時候說甚麼「自己手上有繁重的業務」聽起來都像是藉口,不過前陣子加入 TFT(Teach For Taiwan, 為台灣而教)、完成一個在地的家族史報導、加入台灣高等實驗教育的研究團隊,盤旋在這些事上聽起來還真是個像樣的藉口。不過真的讓我掛心的仍是阿嬤,因為自去年的十二月底開始阿嬤開始不想洗澡、刷牙,累積至今已經三個月;約莫等於我未更新文章的時間,因為這才是真正令我難過的事。
遇到這樣的事情家裡的態度十分兩極。母親愛乾淨的習慣遷移到阿嬤身上,總是耳提面令說著「媽!你多久沒洗澡了,你知道這樣身上會長蟲嗎!」不幸的是,這些善意的提醒聽在嬤耳裡都成了批評的惡語,反而讓阿嬤更不想洗澡。父親的態度則呈現消極面對,他總是說著「反正現在叫媽洗澡,她也不會洗。」每周回家,當我問道阿嬤有沒有洗澡時,總會收到他這樣貌似泰然面對的回應。
家裡最擔心的人就是我了,每周我都在想辦法讓阿嬤能願意洗澡,使盡各種辦法讓阿嬤進浴室;甚至,提前把浴室洗刷乾淨(阿嬤喜歡自己的浴室乾乾淨淨的)、帶阿嬤洗完頭之後順便提醒她洗澡、甚至央求阿嬤的主治醫生跟阿嬤勸說,都無法讓阿嬤願意洗澡。事實上,定期洗澡對於失智症老人而言有極度的重要性(當然對於一般人也是),若是太久沒洗澡其實變相地會讓老人更堅定相信自己已經洗過了。因此,洗澡與否對於我,便成了每周回家最棘手的當務之急。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惡水之上的大橋)是美國民謠歌手團體 Simon & Garfunkel 的作品。這一首歌主要紀念他們彼此的友誼,在患難中陪伴彼此的堅定。當他們在紐約的麥迪遜廣場花園(Madison Square Garden)演唱時,兩人的情誼伴隨著他們超過了六十年,兩人在舞台上深情的合唱也成了這首歌最真摯的回應。
...
When darkness comes and pain is all around
Like a bridge over troubled water
I will lay me down
當黑暗來臨,苦難遍地
像惡水之上的大橋
我將以身軀為橋
...
我喜歡這首歌不單是因為他們超過六十年的友誼,更甚者,是因為歌曲中描述這樣默默為朋友付出的心情,虔誠且樸實。彷彿像一面鏡子,映射出我跟阿嬤之間的關係,每周回家陪阿嬤吃飯、叫阿嬤起床、講笑話給阿嬤聽、讓阿嬤重複問問題......這些都是我最真誠的照顧日記。雖然近期阿嬤不洗澡讓我心力交瘁,但是我每晚禱告著,祈求這一切會變好。事實上,我也相信這一切真的會變好。
3/13. 阿嬤早上起床主動刷牙洗臉、3/24. 在母親的協助下,阿嬤終於洗澡。3/25 晚上回家時,我聽了母親講洗澡的經過,看得出來母親因為阿嬤終於洗澡了感到很開心;然而,我更關心的是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
「我在猜應該是阿嬤手腳不靈活了,所以每次她洗澡完擦不到自己的背。再加上天氣冷、濕漉漉的背貼在衣服上,多少會讓她覺得冷、不舒服。讓阿嬤對於洗澡產生了負面印象。」
母親如此回應點破了我過去的盲點,不應該在乎「如何讓阿嬤洗澡?」而是關注「是甚麼原因導致阿嬤不洗澡?」,而回答那個關鍵的「為甚麼」將能系統性地改變整個結構,這大概是黃金圈(The Golden Circle)在我身上最極致的應用了吧。接近午夜,阿嬤和家人早已睡去,在那個安靜的空間搭配我和母親的談話,格外讓我覺得值得被記錄下來。母親擔心「說不定這次洗好又要很久過後才能洗了」我則回應「但是你找到了一個富有人性的角度解釋阿嬤不洗澡的原因,這不是挺好的嗎?」
「是呀,是挺不錯的。」母親如此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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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物理到電機工程再轉到資訊傳播,最後落腳在社會學。衣櫃拿來當書櫃擺的人。我常在媒介生態學、傳播理論、社會學、心理學、哲學游移;期盼有天無產階級可以推倒資本主義的高牆的兼職家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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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阿嬤患失智症,已經快要邁入第四年了。阿嬤除了手腳稍微無力,身體其餘微恙,還是一樣喜歡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到「度估」,而每當我問道「阿嬤你在睡覺耶」阿嬤每次仍舊像是個答錄機回應我:
對於阿嬤而言,也許她記不住很多事情甚至還會記錯很多事情;但是,那些深植於阿嬤記憶當中的手藝,卻不會隨著年紀增長而消失。
「這樣活著不是很痛苦嗎?」 周小姐聽到便回應: 「的確很痛苦,但是這也是長照居服員存在的原因。我們的服務並不能減緩長輩的痛苦,但是至少能讓他們活得有尊嚴。」
我想,有沒有去上課、有沒有吃早餐;這些對阿嬤而言都不重要,所以阿嬤經常會忘記而一問再問,因為這些都只是情感的表現形式,阿嬤真正在乎的是有沒有人陪她。
過去我曾描述失智症患者的世界,時間和空間永遠都是支離破碎的;不過,這次阿嬤彷彿跟我共享了當下的時空,我們的平行宇宙終於碰上了彼此。
暑假時我經常基隆淡水兩邊跑,一周大約有三~四天待在淡水,剩餘的時間則會回基隆的家陪阿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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