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一曲《鬱輪袍》

「維妙年潔白，風姿都美，立於前行。公主顧 之，謂岐王曰：『斯何人哉？』」

注意到中國大陸近日上映一部動畫電影《長安三萬里》。預告片看上去似乎是以李白為經，詩人群像為緯，織錦於大唐。電影中出現的《河岳英靈集》是唐人編的當代詩選。《四庫全書總目》說該書編者「蓋不得志而著述者，故所錄皆淹蹇之士，所論皆感慨之言」。

這部電影在豆瓣上居然有二十萬人評出平均8.2分的高分，可以想見有國族情感和鼓勵國產動畫的用意，不過多少也顯示電影值得看。這種大雜燴（或者說群英薈萃）讓我想到陸劇《慶餘年》范閑文抄公式朗誦詩詞的橋段，有種很熱血的guilty pleasure。

會注意到電影《長安三萬里》，其實是因為查與王維、《鬱輪袍》曲相關的影片。目前看到的幾個片段出現王維彈琴和玉真公主，應該就是描繪這件事。只不過軼事中王維彈的是琵琶。

此事見《集異記》：
岐王則出錦繡衣服，鮮華奇異，遣維衣之，仍令齎琵琶，同至公主之第。岐王入曰：「承貴主出內，故攜酒樂奉讌。」即令張筵， 諸伶旅進。維妙年潔白，風姿都美，立於前行。公主顧 之，謂岐王曰：「斯何人哉？」答曰：「知音者也。」即令獨奏新 曲，聲調哀切，滿座動容。公主自詢曰：「此曲何名？」維起曰：「號鬱輪袍。」公主大奇之。岐王曰：「此生非止音律，至於詞學，無出其右。」公主尤異之，則曰：「子有所為文乎？」 維即獻懷中詩卷。公主覽讀，驚駭曰：「皆我素所誦習者，常謂古人佳作，乃子之為乎？」因令更衣，昇之客坐。 維風流蘊藉，語言諧戲，大為諸貴之所欽矚。岐王因 曰：「若使京兆今年得此生為解頭，誠為國華矣！」

王維走岐王的門路，穿華服於玉真公主面前演奏新曲，然後趁機獻上詩作。這樣的做法很能展現唐代科舉「薦送相高」的傾向，用寧欣《唐代選官研究》的話來說就是「舉子的政治、家世背景或有否請囑、荐引，日益成為能否及第的關鍵所在」。

科舉試卷的彌封，是在宋代形成了制度。試卷彌封，現在看來是理所當然，然而由歷史的角度來看，則可說是一項功德無量的設計。所謂「五十少進士」，進士這麼難考，再加上請託盛行，沒背景的讀書人要出頭，實在是「阿婆生子」。考量歷史條件後，回頭看唐代詩人的起落、讀唐朝詩，會更有意思。

不過，才藝表演等情節大概是子虛烏有，但傅璇琮《唐代科舉與文學》也說了：「……仍有其濃厚的生活氣息，和獨有的時代面貌……就這點來說，《集異記》所寫的，又合乎歷史的真實。」

民國一百一十二年七月二十四日於嘉義鵲枝寫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