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慈悲15--尷尬，我們似乎不在同一個世界中

我始終難以明白，我的母親為何會做出許多不合時宜的事情，最多的事情，像是她使用親人的人情，卻不覺負擔或是需要回報。我猶記得家裡的每一次搬家，都不是我或姐姐與母親可以三人處理的事情，多數時候都是請我的舅舅們、姨丈們幫忙，而他們自己也沒有貨車可以使用，需要特別去向自己的朋友借用，甚至可能是租用。

每一次等到房子搬完，母親會自顧自地說著，要我與姐姐去與舅舅們、姨丈們好好道謝，而我們總是不解，舅舅、姨丈們來幫忙，是母親自己請人家來幫忙的，為什麼是我們孩子需要個別去道謝。當我這樣回覆母親時，她就教訓我，她說以前她幫過弟弟、妹妹們許多，他們這樣做是回報，她不需要特別再道謝什麼。

這種時刻，我總是感到異常的尷尬，甚至羞愧，我心裡有一種感覺，覺得母親是不是很自我，是不是不明白應該要對人家客氣，即便對方是親人或是願意幫忙，但不代表人家是應該做這些事情，可是母親的說法卻好像是如此。

早些外婆還在世的時候，母親會藉著一個月之中幾日的短期照顧，向外婆索要金錢，美其名說是她要買菜煮給外婆吃，可是我總覺得外婆給的不只菜錢的數額，好像還更多。那時候，我質問母親為什麼要向外婆多拿錢，外婆雖然有積蓄可也沒有收入了。母親義正嚴詞的告訴我，在她年輕時為家裡父母、弟妹付出很多，現在和外婆拿錢哪有什麼，那也是外婆該給她的。我想著外婆八十多歲，母親六十多歲，母親怎麼會好意思當六十多歲的啃老族，但她理直氣壯。

我也難忘，高三時我第一次去打工，大約幾個月後，我準備要去外縣市大學念書，母親希望我把打工的收入交給她。我困惑著，為什麼要拿走我接下來去大學就讀的生活費，她說她的貨款周轉不過來，需要拿我這筆錢周轉，我問她，妳不在意我的學費要用學貸，卻還要拿走我的生活費。她事不關己地說是我自己不努力，考不上公立大學，才要貸那麼多錢，而打工收入給她也是天經地義，她養孩子長大，憑什麼孩子賺的錢不交給母親，她以前的收入也有交給父母。

我問她接下來我的生活費用怎麼辦，母親說她再去找人借就好，之後借到了再給我，我很難理解，更是羞愧於為什麼母親要做這種事情，好像借錢對她來說，沒什麼大不了，而且，好像一點都不用考慮到底還不還得起錢。後來，她還不起的那些錢，也是母親去向外婆要到了錢才還的。

母親以前總說我臉皮薄，我憤怒的不想接受她的說詞，可我逐漸明白，與她有關的事情我的確是臉皮薄，因為我覺得她對人的感受和我感覺到的很不同，我覺得在人情上負擔的事情，她似乎沒有什麼感覺。

讓我與自己說說話：

你幾乎要那麼久以後才能形容得出來，你的母親其實不和你在同一個世界中，而她在她的世界活著，卻要你一起承受她沒有太多感覺的事情，可是，那些事情你有感覺。

於是，你在與母親有關的事情中尷尬，甚至覺得羞愧，你既無法明白母親這些作為的理由，也從來無法改變她。在這種情緒中，你很難平復，也從來不會得到誰的安慰，因為那是你內在的感覺，對於其他人，可能並不明白你會因為母親的事情有這樣的情緒，你就是試著消化，或是漸漸什麼也不說的內化，而在生活上想辦法與母親漸行漸遠。

更多的，你有一種感覺，你覺得母親比你還不懂事，不懂得人情世故，你沒有辦法安心的待在她身旁，因為你不知道她下一刻要做些什麼在她自己世界裡合情，而在真實世界裡一點都不合理的事情。那種尷尬，背後還有更多的慌張與難堪。

最終，你讓她獨自一人的生活，可你也自責你只能做到如此，然後備感無奈，你拿這件事情一點辦法也沒有。面對一個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你還能如何是好呢？是不是，你也先好好活在你的世界裡就好，其實，她會沒事的，她在那個世界那麼久了，她會沒事的。

2023.9.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