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會對他人需要反覆說明的事情感到厭煩,幾次,甚至是不經意的對著自己的孩子有這些情緒的流露,儘管我提醒自己克制,卻不免有無法完全管制的時刻。我在想,那可能不是說明次數超出我能忍受的限度問題,我覺得,還有一些更複雜的事物存在。
這段時間,我在看《心智化:依附關係.情感調節.自我發展》這本書,而所謂「心智化」的能力,書中的說明如下:
「心智化闡述的是一個人能夠瞭解自己或他人行為背後的心理意義的能力,用白話來說,就是能夠理解原本不理解的(understanding misunderstanding)及能夠思考「思考」這件事(thinking about thinking)的能力。」
在那個自己與對方反覆說明的狀態下,其實是一種互動,而我自己容易在這種互動中感到不快,過往我無法理解太多,就是簡化的認為對方沒有好好記起來,更進一步的時候會延伸至一種猜疑,對方是不是沒有重視這個互動的過程,是不是不重視我及其付出的這些心力,而讓我往不耐煩的方向發展,於是我會想如果對方並不在意與重視,我何需要付出這些心力,可是我也在互動中礙於我自己想像中的關係或是角色,不容易與對方直接核對。
或是,儘管試著與對方確認,可能在我有限的狀態下,與對方有限的表達下,我不太能夠發展出進一步的理解這些我們互動中遭遇的困難,而我自己留下的只有厭煩。
我不太確定是到了什麼時候,或許是仍然對於與孩子互動的在乎,我思考這些厭煩從何而來,還有繼續留意這些厭煩不經意發生的時刻,我試著尋找厭煩在內心裡的蹤跡,而我覺得,那好像與尊重有關。
在自己的人生中,我最需要多次與反覆說明與強調的對象是我的母親,不論是我的想法或是我的感受,在我的記憶中,真正讓母親聽聞進去而改變的次數其實非常有限,多是母親有她自己的堅持。這些年過去之後,我回想母親的堅持是不是受到外在條件的影響,我發現其實也沒有,大抵是母親自己的觀點認為應該怎麼做才對,依此拒絕我的訴求與忽視我的感受。
小時候夏天炎熱,我睡在雙層床的上層,房間就是靠著風扇散熱,我多次和母親說不要關掉吹向我床鋪的立扇,母親的意見是半夜會冷,所以不可以開著風扇睡覺,可是實際上立扇能吹到上層床的風向與風量都很有限,我是熱到流汗,而母親的床鋪卻有另一支直吹她的風扇,而她覺得開著風扇睡覺會冷。
這些反覆與母親的說明,後來幾乎都演變成爭執,一旦進展到爭執的環節,就更難撼動任何事情,情節會成為我對母親的忤逆頂撞,母親認為我不尊重她,而更堅持應該教導並要求我對她的尊重與順從。
當時的我並不明白,也無力從那樣幾乎無法反證的迴圈中跳出。現在看起來,有可能是母親將「你不尊重我」的投射性認同冠在我身上了,互動的結果幾無例外地成為母親所言的:「你這個孩子就是不尊重媽媽。」當年的我,幾乎沒有能力不落入母親自己沒有意識也無從承認的投射性認同的圈套當中。
讓我對自己說說話:
「你自小與母親屢次溝通的受挫,讓你將多次的說明與厭煩的感受連結在一起,我猜光是你能夠在這個階段中,控制住自己的不悅已經不容易了,而母親對你的投射性認同,我想,在這樣漫長的成長歲月裡,你要能夠不內攝入你的自我認同之中,恐怕是更不容易的事情,我想,你不需要這樣要求你自己完全沒有這些部分,關於尊重議題的陰影,在就在了。
你已經比過去更能覺察你的陰影,你已經知道你所厭煩的情緒其實與尊重有關,你也已經可以在這個情緒升起的時候,在你自己的內在核對,對方是真的在不尊重我,或是,對方有自己內在的狀態在運思著,而無法回應我的行動。
像是孩子們,一天的上課結束之後,他們也疲憊了,或是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情並不想要馬上做某些事情,那與尊不尊重你無關,只是他們在自己需要休息的狀態裡,甚至無法做某些事情,是在他們自己恐懼的狀態裡,而不是想要無視你。
你可以接納某些你並不樂見的投射性認同的確存在在你的身上,而這個接納,幫助你留意,幫助你發展與你的陰影共處的方法,甚至,那幫助你,有更好的心智化能力。
我知道你遺憾,甚至難過,為什麼小時候後無法懂得,總是落入那些圈套當中,成為你母親口中那麼糟糕的孩子,可是我也想說,我想不出來有任何可能,能有孩子在沒有外界資源的支持與介入下,能夠不落入那種圈套中,我想不出來。在你母親的那種狀態下,你不是落入這個圈套,就是另一個圈套,而若完全不予反抗,我也很難相信有可能會是更好的狀態,我想,你真的盡力了,你不是你母親口中那麼糟糕的孩子,這不是你的錯。」
2023.9.23
參考資料:
https://www.newton.com.tw/wiki/%E6%8A%95%E5%B0%84%E6%80%A7%E8%AA%8D%E5%90%8C/64777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