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荻已經60好幾了,但是內心底層卻始終有一塊,一戳就痛的傷疤,數十年來都治癒不了!是啊,要勸慰別人時,總會說:放過別人,就是放過自己。但是說這話的人,若易地而處,說不定更難越過這個崁呢!
秋荻喜歡讀呂秋遠律師的文章,有時在論壇看到他回答粉絲的問題,覺得他的回答總能切中要害、犀利、有助益、有建設性,更重要的是,他的語調總帶些幽默,讓人讀了文章之餘,還能會心一笑。
有一次秋荻讀到一篇令她頗為震撼的文章;
一位媽媽寫信給呂律師提到:『呂律,今天我請了特休,去參加我兒子的畢業典禮(國小),結果他不但不敢大方跟我打招呼,還躲躲閃閃,讓我感覺到我是個讓他很丟臉的人,而我送他的花束,他毫無感覺的,馬上轉送給老師,這讓我好受傷。』律師用慣常的十點答述法回覆這位媽媽,並以「他長大就後悔了。」做總結。
讀完律師的答覆信,秋荻不但笑不出來,還硬是將思緒,拉回去那一個她超想忘,卻怎麼也忘不掉的,自己的國小畢業典禮。
民國50、60年代的國小畢業典禮,頒獎方式是由司儀老師唱名,得獎學生原地起立喊:『有。』司儀會再度唸:「受獎代表○○○上台」,每種獎項,都由全學年推派代表一人上台領獎。秋荻不但獲得自己班上的縣長獎,還是全學年六個班級的受獎代表。
當天秋荻的父親代表縣長,參加學校的畢業典禮,同時擔任縣長獎的頒獎人。當天縣長獎得獎者集合後,秋荻才發現頒獎者是父親,她怎麼都沒想到,練習那麼久、預演二次,結果是要從父親手中接下獎狀和獎品;此刻,秋荻的一顆心,忐忑、興奮、緊張、期待,總之複雜的情緒都攪和在一起了。
典禮開始進行了,聽著校長和長官們致詞的當下,秋荻初次體驗到那種心臟蹦之欲出的跳動感。終於要進行頒獎典禮,聽到司儀唸出「受獎代表,六年乙班尋秋荻」,秋荻如預演般的熟練,快速喊聲:『有!』並立刻起身離座,卻發現腳步竟不聽使喚的不自然,左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不停交互的掐著;而那一頭西瓜皮瀏海,不時搔癢著額頭,不好意思抓癢或甩頭的尷尬,迫使她壓低著頭,徐徐前進。
終於上了領獎台,對著父親行禮如儀後,雙手伸得長長的,從父親的手中接下獎狀與一本字典,整個約5分鐘的過程,雖沒和父親的眼神對上焦,
但她喜孜孜地想著:剛剛聽到老師叫我的名字,父親一定引以為傲吧!
晚飯時,原以為父親會在家人面前,大大表揚一番,誰能料到,一切竟只是自以為是的幻想與奢望!餐桌上,父親當著家人的面問:「阿秋仔,我今天去你們學校參加畢業典禮,怎麼沒有看到妳?」秋荻沒回答!她不想回答!她不知道要怎麼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