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帶著原生家庭的傷，溫柔的飛翔 – Cap

“妳可以哭，可以脆弱，可是妳一樣可以堅強!” – C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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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下山時狼狽的需要陌生天使相救 ([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狂風中牽起我的那隻手)，終於走到了山底的小鎮咖啡廳。把雨衣脫下後，發現頭髮全濕，不知是汗還是雨，瀏海被吹亂，一副歷劫歸來的樣子。

點了咖啡還有巧克力麵包，這就是我的午餐了。在朝聖之路上如果我需要提振心情，巧克力就是我的解方!

快吃完時，我看到落地玻璃窗外的熟悉身影，是Cap!

我向他揮手，他微笑推門進來。雨衣凌亂的他，看起來也沒少吃苦頭。

Cap是韓裔美國人，30歲，長相斯文、講話很溫柔的男生。跟他相識在魔法庇護所，就是那間渾身披滿綠植的小屋，人少少，但人人看我因裸辭迷茫而哭的庇護所，安慰我到早上九點大夥才出門徒步。(就是這裡: [朝聖路上 | 各國人物誌] 裸辭集團 ，我們一起取暖吧 - Stevie & Cap)

上次看到Cap是在兩座山前，我們沿路在咖啡廳躲雨的路上。看到他，我又驚訝又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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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忍不住訴苦:「今天真得很瘋狂，我認真被風吹走，站也站不穩。我以為爬鐵十字架山被風雨毆打已經很辛苦了，想不到在這座山是被強風攻擊。」

意料之外，Cap眼睛裡閃爍著雀躍:「我覺得有點好玩!」

他的原話是It was kinda fun for me，他說這句話的表情如同玩雲霄飛車後的小男生，掩飾不了的興奮，好像了不起的經驗。文字從他口中出來的樣子，像珍珠一顆一顆圓潤的滾出來。

「我其實沒有爬鐵十字架山，那天雨下得太大了，我跟Benedict搭計程車到下一個鎮。我錯過了那次，所以覺得今天這樣很好玩!」Cap開心滿溢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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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前面的故事長這樣! 我很常從別的朝聖者口中得到故事全貌的另一塊拼圖。

Benedict是我們在魔法庇護所認識的德國男生，他當時腳踝就不舒服了。我最後一次見到他是在鐵十字架山後的小鎮，也就是Cap跟他搭計程車的目的地。

我在橋上遇到坐在椅子上看風景的他，他說他的腳踝已經不能再繼續走了，他決定隔天直接搭車到終點聖地牙哥。

已經是落湯雞很多天的我，忍不住說: 「真好! 不用再風吹雨淋了。」

Benedict: 「我才羨慕妳，可以走到終點。我已經走到這麼後面了，如果可以，我也想繼續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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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p也是裸辭人馬的一份子。他裸辭後先去韓國、接著去大洋洲、再到東南亞、歐洲是他環遊世界的終點站，他已經離開美國半年了。這是他第二次走朝聖之路，他第一次是去年跟朋友一起，同樣是走法國之路，但由於當時還有工作在身，並沒有走完全程。因此他又來歐洲了，去年的未盡心願，這次選擇一個人走完。

「對我來說，聖地牙哥只是目的地，並不是終點。」Cap說這句話時，特別像哲學家。

「我並不覺得一定要靠著雙腳走完全程，才是完成朝聖。我很開心認識Benedict這個朋友，在當時那種天氣下，跟他一起搭計程車穿越風雨，就是很特別的體驗。

所以我沒有體驗到妳說的上鐵十字架山的艱難，今天在這座山竟然體驗到了被風吹，我覺得非常棒，很好玩!」Cap興奮未歇。

我一邊聽著Cap，一邊回味這天的瘋狂早晨，也覺得頗好玩! 第一次被風吹著走、第一次被陌生人牽手營救，好多珍貴的第一次阿!

他剛說聖地牙哥只是目的地，不是終點，讓我想到皮克斯的動畫電影《靈魂急轉彎》。

Cap的眼睛又亮了!

他說: 「那是我最喜歡的電影之一! 我印象最深的畫面是，主角終於達成心願，為知名樂隊作鋼琴伴奏，從Piano Bar出來後問樂隊經理，就這樣嗎?

那位經理告訴他，他一直都身處於他追尋的海洋裡呀!」

「也許我這半年一直在旅遊，聖地牙哥對我來說只是另一個目的地。這些日子以來，我最享受的是活在當下的每一刻，我好好享受每一個到我身邊的經歷。這些經歷就是我的海洋! 妳知道嗎? 雖然旅遊半年，可是我覺得我活了一輩子。用投入當下的心態過日子，會覺得時間過得很長。我有點想家了，等不及要回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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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點都不想回台灣。我走朝聖之路最想要找到未來的職業方向，但我現在一點想法也沒有，回去卻又面臨父母親的壓力。我一方面對未來感到困惑，不輕易出手找工作、一方面又得面臨傳統家庭教條 – 有工作的人才是正常人。所以幾天前，我才在Cap及大家面前落淚。

我繼續說: 「我很少在朋友面前哭，那時是我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哭。我嚇到了，在別人面前哭讓我覺得弱人一等。不過那次哭完，我意外覺得很放鬆。感覺被你們支撐住了，謝謝你。」

Cap如同在魔法庇護所中說的，生於韓國移民家庭，他非常能理解我所經歷的壓力。

他又再跟我說了一次 Be Strong 要堅強。

這句話他在我哭時，有跟我說過。那時我聽了很不舒服，很想反駁他，這次我終於忍不住了。

我告訴他，其實我很討厭別人告訴我Be strong。每當我脆弱時，總是會被別人要求堅強，要靠努力度過難關，於是我越來越強大，我承擔越來越多的責任。我真的很累!

Cap: 「妳可以哭、可以脆弱，但妳也可以同時堅強。」

原來，他的家庭一片混亂，父母有人酗酒、酒後甚至對家人砸東西。他小學一二年級移民到美國，可是家人並未幫他取西洋名，還是用韓國名字的拼音。他自我介紹時都說叫他Cap就好，這是他融入的方式。

他若有所思的娓娓道來: 「我這次旅行途中的飛機上，看到電影裡的家暴畫面，丟東西的那幕，跟我家一模一樣。我實在忍不住了，直接到廁所放聲大哭。我從來沒有哭成那樣過。我們在這樣的文化長大，不哭才是勇敢，所以我們的腦中沒有被建構讓情緒流動的機制。我哭完以後，覺得很放鬆。之後繼續過平常的生活，這是我理解的堅強。」

「強大只是一個標籤，妳可以卸下它。」Cap緩緩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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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想要強大了。強大對我來說意味著不被欺負、保護自己的手段。

每當別人要我堅強時，我總把它跟強大畫上等號。

堅強意味著韌性，好比花草樹木隨著強風吹動的姿態，朝著風吹的方向擺盪。等風停歇，再回復原樣。

強大反而比較像寧折不屈的大樹。束直的聳立，所有的力氣都用在往上伸展，往旁茁壯，看起來很強壯，卻沒有彈性。一心向上、絕不彎腰，頂著強風吹襲，因為硬扛，所以辛苦。

今天下山時，我看著一排排的樹，隨風傾斜。我除了朝著風的方向走，甚至也停下來讓重心往下，別跟強風做對。在我脆弱得不行時，還有人對我伸出援手。

風總會停，樹木可以再度站挺，我也可以。這樣很堅強。

我也可以握住那隻手，跟著他往下走。這樣也很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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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Cap說，朝聖之路結束後，真不想要回台灣，好希望有人約我去他的國家玩，例如荷蘭之類的，我一定去。

「妳就去任何妳想去的地方吧! 不要等其他人約妳。妳都已經在歐洲了!」Cap鼓勵著。

真是想不到，我們離終點越來越靠近了! 這場午餐，我跟Cap彼此交換朝聖之路的心得。他享受每一個體驗，我學著展露脆弱，讓世界接住我。

Cap突然一陣感慨，同時也很放鬆的說:「如果我剛剛沒有在這間咖啡廳前停下，沒有轉頭跟妳對望，我們就不會坐下來聊這些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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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聖之路讓各國人馬覺得緣份妙不可言!

這天的午餐小時光，謝謝Cap溫柔的帶我飛翔。我們享受這場體驗、我們飛到傷痛的地方，看看傷在哪、我們哭、我們堅強，我們最後降落在西班牙的Triacastela小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