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理論認為,種族隔離時期的南非,以及過去幾年的中國擁有一種有助於經濟發展的「低人權優勢」。與福利國家相反,在這些國家中,政府甚至直接干預來讓部分的人民處在比自由經濟下更糟糕的不平等狀態。同時,政府與國家主要財團利用這樣的不平等而享受到基於低廉勞動力取得的市場優勢,因此在短時間內讓商品或服務在價格上更具競爭力,或者能夠以較低的成本生產較多的商品。
然而,隨著近年來中國的經濟狀況持續下滑--甚至到了害怕被外國名嘴談論的程度。這種「低人權是一種經濟優勢」的想法幾乎已經不攻自破。並且,由於他們當初的經濟成長依賴的是不健康的政府干預及對員工的過分壓榨(諸如九九六、內捲文化等),當他們的經濟開始下滑時、當民怨開始出現時,反向的力道會比正常社會還要大得多。以至於其他國家的經濟狀況逐漸從疫情與升息中復甦時,中國的經濟狀況反而一路向下。
反過來說,我們卻在台灣看到「進步價值」帶來的優勢。從經濟與社會的層面來說,台灣的經濟能夠維持成長,很大程度與台灣社會的防疫有成息息相關。而這次的防疫之所以能夠有如此效果,不僅僅是因為相關單位與全體國民的迅速反應和合作,也直接地關聯到從SARS中留下來的經驗。除了我們對於「防範肺炎傳染病擴散需要全民戴口罩」的清楚認識之外,也尤其因為我們對中國疫情資訊透明度的不信任,我們比其他國家更迅速地做出了合適的反應。
今天立法院外效率且秩序的自發集結亦是如此。台灣人民太清楚立法院多數黨想要跳過討論、快速通過法案意味著什麼。我們太清楚誰會做這樣的事,太清楚我們需要將公民的聲音直接傳遞進立法院,直接給予那些還有機會懸崖勒馬的人最大的壓力。我們知道公民是有力量的,就像十年前我們做過的事情一樣。
十年前的運動並不是一蹴而就,我們在那之前經歷過無數大大小小的公民運動,2014年的三月之所以能夠成功集結起來,是因為由數間學校異議性社團、為了反對服貿協議以及惡霸政府所聯合起來的黑色島國青年陣線從前一年的九月就已經凝聚起來,並且一路論述、一路宣講、一路抗爭,我們才有可能在對方30秒闖關之後以足夠的力量到立法院集結起來。
這一次的情況同樣嚴峻。比起當時在立法院爭論許久未果的服貿協議,這次的要通過的國會擴權法案,甚至是沒有事先公布的「黑箱盲盒法案」。這次挑戰民主的人是在延長開會的時間裡面才首度以再修正動議的方式將法案發送給立法委員。
當然,他們並不是要求這些委員在短時間內看完並討論完法案,他們這麼做,就是為了讓法案可以不被討論。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們自己也知道這些差勁的法案不可能通過逐條討論的檢視,更不可能通過人民的檢視。
但人民還是來了。人民就在立法院外、在直播的螢幕前盯著。那些在立法院裡面做惡的人費盡心思找來警察,就是因為他們害怕人民。為什麼他們會怕?因為他們也生活在台灣,無論他們再怎麼不在乎台灣的民主、再怎麼向獨裁勢力輸誠,他們刪除不了自己這些年來在台灣生活的經驗。他們隱約地知道台灣人民有力量,他們再怎麼想要忽視、再怎麼表現出訕笑與不在乎,他們是害怕的,因為他們本就應該害怕。
同樣的,十年甚至更長的民主經驗也不會被我們忘記。我們知道正確的方向在哪裡,我們知道自己在路上,不會輕易地讓這些人扭轉我們前進的方向。同時,我們不害怕。
這段時間立法院的荒腔走板是一月份投票結果出爐之後我們自然需要面對的惡果。但這不僅僅是把選票投給他們的人的責任。同時也是過去八年,台灣人民之間沒有好好溝通的結果。事已至此,接下來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但除了抗爭之外,這一次,我們需要記得去跟更多人進行對話、去與更多人展開溝通。不只是說其他人的選票也是選票,他們還會一次又一次地共同決定我們的命運。更因為只要他們還生活在台灣,他們就和我們在同一艘船上,他們就無可避免地是台灣「多元聲音」的其中一部份。
我們的優勢是我們會進步,我們會一次做得比一次好。這也包括,我們會有能力傾聽和說服、去讓自己和別人的意見交流與發展。這是威權政府與他們的在地協力者永遠學不會的。也是我們會暫時性地挫敗,但永遠不會被打倒的核心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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