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里晨跑的時候,陽光才剛剛穿過薄霧。他順著一條熟悉的路跑著,耳邊是自己的呼吸聲和跑鞋踏在地面上的節奏。這是一個普通的早晨,直到他看見前面一對男女,拖著行李箱,像是剛從什麼地方趕來,正站在路邊說話。
「看你有沒有想要投資自己,你總得do something,」男的話傳進阿布耳裡。
這句話猛然刺中了阿布。他瞬間停下腳步,腦海裡浮現出一堆模糊的畫面:高昂的課程費用,無盡的考試壓力,職場中的迷茫和失落,還有那種付出與回報不成正比的無力感。
阿布裡迅速決定,他要 do something。
他跑上前,衝著那女孩說:「趕快去惡補微積分、工程數學,或者去交友軟體刷個竹科工程師嫁了。不要再跟這種只會空談的魯蛇混了!」
那對男女被阿布的突然出現嚇了一跳,女孩愣住了,男的臉上滿是錯愕,像是被人迎面潑了一盆冷水。
阿布裡說完這些話,心裡覺得自己完成了一件「善事」,轉身準備繼續跑步。然而,就在他踏出第一步時,腦海裡卻冒出了另一個劇本。
如果他不這麼說呢?
他仿佛看見那對男女花了數萬甚至數十萬,報了各種課程,拿著各種證書,覺得自己很有在進修,很有在學習。然而,現實並沒有改變。薪資停滯不前,焦慮卻越來越深。最後,兩人選擇投資創業,試圖改變命運,但創業失敗並不是故事的終點——他們不小心沾上了期貨,重倉一口氣下去,合約翻不了身,日子也再也翻不了身。
這些想法讓阿布的步伐停了下來。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對男女,腦海裡閃過一個問題: 他真的改變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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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文龍站在河邊,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著夕陽灑下來的光將河水映成一片金黃。他的眼神很遠,像是在看對岸,又像是在看更遠的地方。風從河面上吹來,帶著些許涼意,把他的頭髮微微吹亂。
文龍剛聽完那男人的話,話語裡充滿了「現實」的算計和「務實」的勸告。文龍沒有立刻回應,只是沉默地站在200公尺遠的地方,彷彿在與河水對話。他知道那男人並不是惡意,但那些話聽起來卻像一條狹窄的路,濃縮了所有人的人生。
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低沉而有力:「你說,『總得do something』。但你有沒有想過,你的『something』是不是太過狹隘了?」
文龍轉過頭,目光平靜卻深邃地看向那男人:「惡補數學,嫁給工程師,投資課程,炒期貨。你說這是『進步』,但這些真的是每個人唯一的出路嗎?如果只是因為恐懼而拼命填滿時間,這樣的學習真的有價值嗎?」
他頓了頓,仿佛在等河水的聲音回應。「你總覺得失敗是一切的終點,成功是一切的目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成功並不是只有一種形式?人生也不一定要按照你畫的藍圖來過。」
夕陽漸漸滑落,將文龍的影子拉長。「你說薪資不動,那是什麼讓你認為薪資就是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你說學習無用,可能只是因為你不懂學習的意義。至於嫁給誰,和誰在一起,那是人生的選擇,不是為了逃避魯蛇標籤的工具。」
文龍轉過身,背對著河水,語氣中多了一絲堅定:「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但這路並不一定需要被金錢和失敗的恐懼劃定邊界。我見過太多人為了別人眼裡的『成功』,賠上自己的夢想和自由。他們過得辛苦,卻不快樂。」
他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在說給自己聽:「人生的意義,不是拼命去符合別人的期待,而是找到自己真正想要的。哪怕這條路比別人眼裡的那條更難、更慢,甚至看起來更無用,但至少它屬於自己。」
天色漸暗,文龍的影子逐漸融入河邊的暮色中。他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看著那男人:「你可以繼續按照你的劇本活下去,但別把它當作唯一的選擇,強加在別人身上。這世界很大,大到每個人都能找到屬於自己的地平線。」
河水繼續流動,帶走了時間的痕跡,卻無法帶走文龍眼中的那片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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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日子裡,阿布裡每次跑過那條路,總會回想起這一幕。他開始懷疑,自己當時的「do something」真的有意義嗎?也許,他只是用自己的劇本,套在了別人的人生上。
也許,那女孩其實不需要竹科工程師,也不需要微積分和期貨。她需要的,是一個能讓自己相信未來的理由,而不是一個看似務實的建議。
阿布裡再次跑過那條路的時候,他低聲說了一句話,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那個早晨的記憶:「每個人都在寫自己的劇本,我沒有資格幫他們改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