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赫爾辛基的第三天晚上,我們搭乘夜鋪火車前往拉普蘭地區的羅瓦涅米(Rovaniemi),追尋聖誕老人的足跡。
童話中的北極特快車其實有許多貼心、節省空間的巧思。舉例來說,臥舖上就放著一瓶水與毛巾,旁邊牆壁上也有懸掛著的置物網。置物籃上方不只有廣播擴音器,旁邊還有時間顯示幕與插座。浴室在有限空間內依然乾濕分離,果然時間和空間都是人創造出來的。美中不足的是回程時竟然沒有熱水,我在蓮蓬頭下瑟瑟發抖將近20 分鐘後,終於作罷回到臥鋪。
列車走道相當狹窄,到了半夜已明顯感覺到氣溫降低許多,不時晃動的車廂有如搖籃,將我搖入夢鄉。
位於拉普蘭地區的羅瓦涅米,是北極圈內芬蘭的最大都市。為了以防怕冷的無法適應低溫,直到下車前一刻我才穿好所有保暖衣物,包括:三雙襪子(其中一雙還是石墨烯的呢)、一條保暖內搭褲、兩層保暖褲管、牛仔褲、兩件發熱背心、兩件發熱衣、一件毛衣、一件絨毛外套、一條絲巾與圍巾,以及最外面的一件三合一外套。各位沒有看錯,這些,全部是我一個人身上的衣服,不禁開玩笑說自己literally是衣架子吧!簡直不敢相信當時的自己還能走路,就像六人行中Joey Tribbiani 穿上所有Chandler 的衣服一樣。
清晨6點多,我們終於抵達北極圈。好不容易在車站寄放行李後,一群人站在聖誕老人村入口,看著漆黑的清晨被各色螢光燈而非黎明的曙光點亮。「我在北極圈呢」這樣的思緒,彷彿隨著寒氣,一點一滴滲入意識之中,看見「北緯66.5度線」的當下這才彷彿回過神來一般,衝上前合照。但除了拍照景點之外,多數設施都還未開始營業,遊客中心則是10點才開放,飢腸轆轆的我們只好一邊規劃景點,一邊等待熱氣逐漸擴散到四肢。
不到十點,我們就站在哈士奇雪橇報名處前,身為不用排隊的幸運兒,大家決定忍著飢餓立刻展開體驗。各種品種的狗兒(並不只有哈士奇)排成一列縱隊,興奮的用自己的語言吠叫溝通,四隻腳不斷輪番刨刮雪地,彷彿迫不及待出發。就在我們還在讚嘆連連、手忙腳亂想要拍照時,狗兒們便在一聲令下之下向前衝了!即使我是坐在中間,前後都感受到朋友們柔軟的羽絨衣,但極地的風吹在臉上風,依然刺骨。幾百年來生活在此的人,真的就是用這種交通方式來往各地嗎?
回到遊客中心,大部分餐廳此時也開了。也許異常寒冷的天氣之下,第一個有反應的是味覺吧,大家一致同意大手筆一嘗要價不菲的亞洲菜。燒賣與雞肉麵味道尚可,但炒飯...只能說粒粒皆硬,一行人一致搖頭。但如今回想起來,我們又有多久沒有和親朋好友像這樣圍坐於圓桌前,你一口我一口地談天說地了呢?
下午儘管一心想跟著朋友在園內四處探索,但本來就怕冷的我,最終仍舊不堪低溫與高昂的物價(連熱水也要,這點對我來說相當不可思議),回到旅客中心休息。此時朋友們嘗試了鮭魚湯、鮭魚肉與甜點,我則意興闌珊,在咖啡廳簡單點了拿鐵與肉桂麵包果腹。突然稍能體會過年時節臺北街頭遊民的感受:好冷、好貴、我不屬於這裡。當初規劃行程時,其實就被朋友提醒過不一定有辦法適應這樣的天氣,但誰叫我就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呢?沒關係,至少我曾鼓足勇氣,踏出舒適圈、踏入北極圈。在這裡,我曾經和朋友打雪仗、一睹「未若柳絮因風起」的美(但柳絮吹在臉上應該不會這麼痛吧),這是過去的我根本不敢放在願望清單上的夢想。如今和朋友一起實現,也知道自己的極限了,何嘗不是一種珍貴的收穫?除了因為太怕冷而沒有玩「雪天使」之外,在這片白雪的童話國度,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回程時,我們6人訂到了寬敞又便宜的Uber,過去在臺灣從來不搭計程車的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更棒的是,我們的民宿其實是眾多選項中最低價的,原先根本不敢抱持太多期望,但沒想到空間如此之大,廚房設備從冰箱、微波爐、烤箱、鍋碗瓢盆、橄欖油,一應俱全!於是到了晚上,一行人便買了超市的烤雞,看著雞肉在烤箱裡滋滋作響,三兩下就一掃而空。
前一天傍晚在超市聽朋友說,搭配鮭魚湯的「酵母黑麥薄脆餅」甘美醇厚,便在超市買了一包蘿蔔口味的餅皮準備當早餐與旅行乾糧。這天早餐吃了一片,再加上令襪買的芬蘭傳統麵包Karjalanpiirakka(又稱Karelian Pie、K麵包)搭配牛奶。雖然麵包與餅皮乍看之下有點乾,但其實完全不會,特別是烤過之後K麵包濕潤的馬鈴薯內餡,讓小麥麵包散發自然的清香。
軟和另外幾位朋友回到聖誕老人村,繼續玩遊樂設施並幫大家寄送卡片。怕冷的我則和幾個朋友去了憤怒鳥公園。出門前謹記朋友的叮囑,把衣服仔細紮到褲頭裡,果然溫暖許多。甚至能好好拍照、玩盪鞦韆與滑桿,甚至偶爾能脫下手套,和攝影大師好友學習拍照技巧。這才知道我對拍照有多一竅不通,連水平線都不懂怎麼抓。不禁想起過去的旅伴,各個人美心美卻只能被我這樣的攝影師拍照,實在是委屈他們了啊。
4/-6/ 前往市中心途中;7/-8/購物中心與超市
之後就沿著河岸,欣賞像水晶一般凝在枝頭上的雪,一路走到市中心的購物中心。感謝好友秋的陪伴,這裡少了聖誕老人的商業氣息,看得見人民生活的樣貌,反而讓我自在許多。在這裡讓朋友慢慢挑選紀念品,我則走到K Supermarket為今日的午餐與晚餐盤算。很開心這間超市比民宿附近的大,裡面甚至有熱食與自主沙拉吧等各種選擇。雖然要價依然比乾麵包或三明治貴,但想到自己這天午餐與晚餐都不需要外食,已經省下相當多了,就決定吃的健康均衡一點,總共一碗沙拉7歐元,相當可以接受。
我小心捧著兩盒沙拉走回戶外(aka 冰箱),沒想到從超市走回民宿,同樣的距離竟然花了好多時間。原因是地址一直沒設定好,中途不斷在雪地中停下,脫下手套用發凍的手指調整地址設定,幾乎無暇欣賞天邊紫金色的夕陽。好不容易以為找到了,沒想到竟然跑到房東家了!但也是另一種幸運,房東非常客氣,幾分鐘後終於回到民宿,打開房門的瞬間,內心不禁充滿感激。
慢慢吃完飯後,看著凌亂的廚房忍不住收拾一番,再睡個午覺(好久沒睡了,都不知道自己這幾天玩下來這麼累)、運動、聽音樂、整理旅遊紀錄,終於找回內心的平靜。因為今天選擇不出門,這整個六人房便都屬於我,是快樂的Me time。原先覺得花錢來玩卻幾乎都不出門很不值得,後來想想,如果因為生病或疲累而花錢反而更不值得。並不後悔做了這樣的選擇,畢竟,這也是第一手體會當地生活的方式。
這天的行程是:幾乎沒有行程XD 當初本來沒有要在羅瓦涅米待這麼久,是因為好不容易先搶到回程的夜鋪火車,接著找去程機票時突然發現加開了去程班次,考慮到省下住宿費,才會提早來到羅瓦涅米,停留這麼多天。
一早悠然醒來,做了free writing 、用多鄰國學荷蘭文與西班牙文,最後悠哉吃了經典的超市K麵包。這大概是短期內最後一次吃到這樣的麵包了,我會想念的,並且與朋友分食和挪威同品牌但不同口味的肉荳蔻捲。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藍色包裝影響,我比較喜歡這種口味,沒有之前的肉桂捲那麼甜,而帶著香草的獨特芬芳,非常喜歡。
前一晚大家已經說好11:00前要出門,但我想我們都忘了,這一行人全都是大學生aka死線戰士,最後果然還是壓線在中午前離開、抵達車站。看見第一天無暇合照的北極特快車,大家忍不住拿著行李合照,彷彿剛剛抵達一般。未來若翻到這張照片,希望還能記得這段有趣的插曲。
離晚上的臥鋪火車還有約9小時,滿手行李的我們想和第一天一樣寄放,但此時大部分置物櫃都已經被清晨抵達的旅客租滿。我們異想天開,合租了一個滑雪板專用的置物櫃。大家把小行李一件一件堆上去,果然錢與空間都不是問題,因為想像力就是你的超能力!
接著出發前往昔日最北麥當勞(現在的位於俄羅斯)。明明直線距離只需幾分鐘,但行人偏偏要繞一小段路,我們在紛飛的白雪中走了20分鐘後終於抵達。「最北明信片」已經成為過去式,現在不提供也無販售,只好與尚未更新的最北看板合照了事。該去的地方似乎都去了,大家便前往市中心,也就是昨天逛了一半仍意猶未盡的商場。
在朋友們的大力推薦之下終於狠下心,花費9歐品嘗Friends and Burgs的漢堡,我最好還是早點習慣北歐物價。漢堡確實不錯,用料可說是大方,肉也鮮嫩多汁,烘烤過的漢堡皮更是溫熱酥脆。
這是一間在北歐各地(與荷蘭少數地區)都看得到的美妝店,就像台灣的寶雅,很多東西都相當平價。看著琳瑯滿目的化妝品、保養品,一時竟不知從何下手。最後買了芬蘭有名的Karl Frazer巧克力給好旅伴們與自己。結帳時,看見櫃檯後方販售Normal的環保袋,抵達芬蘭的第一天就經常看見民眾提這這樣的綠色袋子。一臉無奈的吉祥物從雪地中探出頭,襯著藍綠色的雪地與大大的Normal商標,就算只是日常的購物袋都相當好看。「我想買一個袋子。」我對金色馬尾的女店員說。
「沒問題,小的嗎?」
我想了一下,「大的好了,這真的好可愛,我想留作紀念。」
原來,快樂之於我其實很平凡,不過就是希望像抓住夏天的陽光或秋天的風那般,擷取一座城市的習以為常,放入口袋、帶回家鄉。
接下來又努力在商場四處探索,打發掉3小時後買完沙拉當晚餐,就決定走20分鐘回到火車站。不知道是因為適應了,或今天氣溫沒那麼寒冷,朋友也分享了許多保暖技巧,這時的我走在路上竟不覺得冷。看著紛飛雪花輕輕飄落在眼鏡、臉上與身上,完全實現了我的冬季北國想像。我會記得那個夜晚,離開被聖誕燈飾點亮的商場時,靴子踩在鬆軟雪地上的美好感覺。
商場的廁所要收錢,一次0.5歐。其實這價錢不貴,但一來手邊沒有零錢,想去換錢時店家也很抱歉地說沒有夠多的錢讓我換。沒想到我運氣好,前一位使用者很好心地拉著門把讓我進去,因此出來後我也依樣畫葫蘆。下一位小姐不敢相信地說 "Don't I need to pay?" 我微笑著招手示意,對方不斷道謝。下午前往火車站前,同樣的事情(這次的主角是兩個可愛的小男孩)又發生了一次。這些來自世界各地的旅客,多半和我一樣精打細算,唯有貼心、慷慨(與省錢)是共通的語言。
回程的北極特快車上竟然沒有熱水,光著身體站在水龍頭底下瑟瑟發抖近20分鐘後,終於無奈放棄。真的很感謝一路上的朋友與旅伴,彼此互相體諒與照顧。不知道未來會將我們帶向何方,但我會珍惜每一個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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