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史基浦機場送別哥哥後，我環視空蕩蕩的房間，突然感到落寞。臨時湊合的瑜珈墊與睡袋都收起來了，房間顯得過於寬敞。幸好，當天不只有來自台灣的朋友約我去逛鎮上的市集，幾天後，我也因為修的一門課"Culture and Society of the Netherlands"，要和組員們走訪台夫特，拍攝影片介紹這個以青瓷與《台夫特風景》一畫聞名的美麗小鎮。
出發前幾天，Leiden幾乎都是陰雨綿綿的寒冷天氣，所以自己本來對於這個荷蘭的觀光名勝並沒有抱持特別高昂的期待，只是想著「趕快把作業順利完成就好吧」。沒想到，11月11號當天老天賞臉，讓我看到梅維爾畫筆下的的台夫特、乾淨純潔版的阿姆斯特丹。
這趟旅程主要去了皇家陶瓷博物館以及市集，也許是因為假日，市集與店家比我在萊頓與烏特列支體驗到的都更熱絡，一踏出車站，不只是攝影組，大家紛紛拿起相機拍照。不過，最印象深刻的還是與旅伴擦出的火花。和P聊到未來方向與交換幾個月後的感想，我們同樣對於歐洲的生活步調與年齡壓力感到驚艷與羨慕。在萊頓，許多比我年紀小的朋友才正要開始唸大學，也有一些在我這樣的年紀，早已遊歷四方。在荷蘭甚至整個歐洲，年齡不是一切，年齡焦慮並沒有如在台灣那麼普遍。那是我嚮往、甚至可說是羨慕的氛圍。
我們也感慨，何以交換生在台灣人心中的刻板印象竟是「有錢有閒出去玩」，甚至還要面臨「交換的意義何在、為何不乾脆出國讀碩博」的質疑。這些批評者沒有想到的是，對有些人來說，交換可能是他最接近出國讀碩博的機會了...我們努力念書，課業之餘犧牲玩樂時間拼命工作，才得以和生命之神借貸這6個月的光陰，一窺自己理想中的生活樣貌。我們也要面臨各種突發狀況，例如房屋補助遲遲不肯發放、火車總是誤點、店家突然不開......這些挫折與養分，是需要鼓起勇氣、踏出舒適圈才能體會的。
但是，我並不怨懟誰。心理學上來說，東方普遍以集體主義（collectivistic）思維解讀世界，因此小孩若不順遂，幾乎就是家長自身的責任；相反地，西方多屬於個人主義（individualistic）思維，小孩若遭遇瓶頸，為人父母儘管仍會努力協助，但整體重擔仍落在小孩自己身上。親子間的界線在東方比較模糊，在西方則較為明確。或許也是因此，歐洲人更願意放手讓小孩去闖。
而不論是哪種方式，我知道背後的動機都一樣，無非是愛。
我只是發現，如果凡事只以年齡決定，會不會錯過更精采美好的人生？人生旅途未必總是順遂，但每個選擇本來就都有不同的風險。決策的後果，本來就都該由自己承擔嗎。人生的責任，不是本來就該如此嗎？
當時的我，似乎還是看不清未來明確的方向，但也已經決定把這樣的茫然無措看成是一件好事。我已經何其有幸能出來交換，才得以看見自己原來是在如此寬廣的天空之下飛翔。我告訴自己，我終究會找到答案。
那麼，一年後重新梳理這段文字的我呢？許多事情仍在如火如荼的籌備，除了等待之外好像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有時焦慮不安、輾轉難眠，不過我也想起最近在羅馬皇帝奧里略於《沉思錄》中所說，一切事物的發生都不會違反自然本性，最適合自己的，會在適合的時間來到自己身上。
我會耐心等待，等受過的苦照亮前途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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