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當代拉丁美洲文學的重要作品中,《公羊的節日》(La Fiesta del Chivo)不僅是一部歷史小說,更是一場深刻揭示權力暴行與人性崩解的文學探索。
秘魯作家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Mario Vargas Llosa)在這本2000年出版的作品中,以冷峻而又充滿道德張力的筆觸,重構多米尼加共和國獨裁者拉斐爾·特魯希略(Rafael Trujillo)政權最後的時光,展現一個極權體制如何滲透社會與個人生命的每個縫隙。
馬里奧·巴爾加斯·略薩是2010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他的代表作除了《公羊的節日 The Feast of the Goat》(2000),還包括《城市與狗 The Time of the Hero》(1963)、《綠房子 The Green House》(1966)及《潘達雷昂上尉與勞軍女郎 Captain Pantoja and the Special Service》(1973)等書,均以人性角度重現時代的陰影,深刻反映拉丁美洲的政治腐敗以及獨裁體制造成的生靈塗炭。 文學層面的建構:多重敘事與心理深描 《公羊的節日》採取了三條平行敘事策略:其一,為獨裁者特魯希略最後幾日的內心與行動,描寫其身為政治巨獸之脆弱與殘暴交織的晚景;其二,為參與暗殺行動的反抗軍成員對往昔的回憶,揭露獨裁政權下勇氣與恐懼交錯的選擇;其三,為多年後返回故鄉的女子烏拉妮亞(Urania Cabral),透過她的視角,讀者得以見證獨裁者死後仍在社會與家庭中遺留的傷痕。這種複式敘事不僅豐富了文本結構,更突顯記憶與歷史的主觀性。 略薩擅長心理描寫,特魯希略在小說中的形象不單是一名冷酷的暴君,更是一位對身體衰敗與權力流失深感恐懼的老人。他對性、暴力與控制的迷戀,與其內在的脆弱和孤寂形成強烈對比,使這位歷史人物在虛構中呈現更為複雜與人性化的面貌。這種人物建構的深度,也成為拉丁美洲後魔幻寫實主義時期小說的一大特色。 社會批判:創傷記憶與女性身分 烏拉妮亞的回返與自白揭示的不僅是個人的創傷,更是整個國族在極權壓迫下的集體創傷。小說中,父權社會與政治暴力緊密勾連,女性的身體與意志成為權力運作的場域。她在少女時期遭遇特魯希略性侵的經歷,象徵著獨裁體制如何透過控制女性來再現權力的無孔不入。她多年後對父親與整個體制的控訴,不僅是個人對創傷的回應,更是對歷史沉默的挑戰。 小說同時描繪了多米尼加社會中民眾在暴政下的日常狀態──充滿恐懼、順從、彼此猜疑,以及「被迫參與」的荒謬與悲劇。即使特魯希略被刺殺,小說仍揭示體制遺緒的頑固存在,烏拉妮亞返鄉後所見的,是一個仍未完全解開枷鎖的社會。 政治寓言:極權的運作機制 從政治角度看,《公羊的節日》不僅是一部歷史重現,更是一部極權主義操作機制的深刻寓言。小說揭示獨裁政權如何透過資訊控制、秘密警察、官僚系統與個人崇拜,來建構一個看似穩固實則恐懼瀰漫的社會體系。特魯希略的「親信圈」表面上是效忠者,實則人人自危、暗潮洶湧;忠誠成為手段,背叛則成為自保方式,個體於權力運作中徹底失去道德判準與人格自主。 略薩藉由小說提醒讀者:獨裁者從不孤單,他們的統治之所以能長期延續,正因社會中有一批甘願共謀、甚至積極維護體制的人。他在訪談中曾強調,這本書是對所有極權主義的一種反省與譴責,無論它是來自左派還是右派,其本質終將是對人性的扭曲與對自由的否定。 歷史記憶與民主課題 《公羊的節日》的文學意義在於它將歷史小說提升為記憶與道德對話的場域。透過虛構與史實交融的方式,略薩呼籲人們正視歷史、抵抗遺忘。小說並未以特魯希略之死作為結束,而是延展出其死亡後歷史記憶如何被重寫、如何被淡忘的深刻命題。 在全球民主轉型仍面臨挫敗與退潮的今日,這部作品所傳遞的訊息更具警示意義:個人自由的維護從不理所當然,必須仰賴對歷史的清明認識與對權力的時時警醒。 從個人到國族的掙扎 《公羊的節日》是一部涵蓋個人創傷、社會傷痕與國族記憶的小說。它不僅描述了一場針對獨裁者的暗殺行動,更描繪了一個民族如何在壓迫與沉默中掙扎、覺醒,進而追尋自我與歷史的救贖。略薩以其一貫犀利而冷靜的筆法,完成了這部集文學性、政治批判與歷史省思於一體的傑作,無愧於其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的地位。 這部小說的價值不止於重現過去,更在於提醒現在與未來:對抗極權與遺忘,是文學與人類永恆的使命。■相關視頻■
安爭鳴(StelIa An):獨裁者的標準結局 : 陽痿、失禁、腦袋開花 ! 人民的大救星,竟救不了自己! 《公羊的節日》略薩 ( La fiesta del chivo, by Mario Vargas Llosa)
網址:https://youtu.be/96n75aIrIjc?si=YPlCx1J24c-4RWOX



Mario Vargas Llosa(1936/3/28--2025/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