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又有一段日子什麼都沒寫,也確切說不上做了什麼事。偶爾在睜眼又閉上的日子裡,我還是被過往折磨著、被恐懼、被消亡。在輪轉未卜的命運裡試著找到一條永恆的方法。可就像是生命要試著想盡辦法讓我明白似的,活著、有生命的任何萬物,最美麗的就是那隨著風吹、而飄忽又旺盛的火焰。生命力,是生命的張力,是掙扎,是順著浪潮,是相遇,然後漸漸地緩慢的遺忘。
而我依舊還是那個我,那個生來就不斷追尋滅亡與重生的女人。可我真切地恐懼過,恐懼我朝向的毀滅會終將使我無法復返,而我也不完全是錯誤的。
那些我活過的生活,我曾是的人,我愛過的一切,最終都成了一閃而過、甚至無法說上究竟是否真實的幻象般,就此再某一個平靜的午後使我落入無間。那麼多個版本的我,那麼多個害怕記得的夜晚,我從來都不是真的忘記,我害怕記得,真切害怕記得。因為我愛過,愛得真切過。
而那若有似無的童年,那在田野間慢慢悠晃回家的初夏,我有未來嗎?我想過,想過太多次了,多到甚至不想了。或許苦難何嘗不是種被迫?我沒有選擇苦難,是苦難選擇了我。我沒有選擇命運,是命運選擇了我。十五歲之後的我,有七年我在逃避夢想和渴望。而如今我坐在某張我未曾想過的沙發上,看見手機裡那些世界盡頭的影片,才想起我還是想要去做夢,去把自己流浪掉。我想再感受到生命的旺盛和衰頹,我想去看,去到荒涼的無主之地,想去那裡詢問最簡單的問題。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嗎?
這就是我引頸期盼的生命嗎?
我想要一場沒有聽眾的盛大演講,想要無人的劇場,想在那哭泣、歡笑,想在那裡原諒我成為的,和我沒有成為的。我想親眼目睹黎明的光再次、再次降臨在萬物之上。這就是生活吧?如那些我道過別的人們,我別過的從不是一個靈魂,而是那個靈魂該有的命運。
而我的命運是什麼呢?是什麼樣最契合我的命運呢?前方還有什麼盛大的慶典和沒有盡頭的冒險在等著我呢?
那天我不敢回家,一個人徒步走了很久,我一直哭一直哭,想要找到當初啟程的勇氣,還想要成為我一直想成為的人,去一直想到的地方。想最後站在山頂、或世界的盡頭,長長地、深深地吸一口氣後,感嘆原來這就是真諦。我要離開,要死去,要成為我現在不是的,要離開海岸,去再尋覓一片新的海洋。
後來我又憶起了波特萊爾的其中一篇散文詩,海上、離岸。而我還是那個女孩,第一次讀到這篇的那個人,而我似乎在變化裡最後總沒改變。是海上的水手,不斷仰著頸子盼著遠處有沒有能靠的海岸,卻永遠屬於大海。永遠。
明白這一點的我終於安寧了,就彷彿一直在做的、只單單是證明這件事、證明我的本性一般。而至始至終,都知道答案。因此我想超越、超越任何恐懼本身、超越自我本身、超越安穩的生活、超越甚至生活本身。於是任何自我的生死伴隨著更新、更新的生命。
於是我好愛啊,好愛這一切而不再害怕失去。在本就沒什麼屬於我的世界裡,我不再害怕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