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朋友在臉書上說，看了《你的人生，他們六個說了算！：決定你一生的六種物質 High on Life: How to Naturally Harness the Power of Six Key Hormones and Revolutionize Yourself》這本書，覺得相見恨晚，甚至說：「早知道我小時候能讀到這本就好了，搞不好整個人生會不一樣。」
為什麼我這樣說？因為這本書裡講的那些「快樂六激素」──多巴胺、血清素、催產素、內啡肽、正腎上腺素、皮質醇──很多是近30到40年內才慢慢釐清其功能與意義的，更別說用一種通俗語言去串聯成一個「讓你過得更好的人生攻略」。事實上，就算我們在1980年代拿著放大鏡翻遍童書書架，也不可能找到「內啡肽」三個字。
我的第一套科普書：東方出版社的《為什麼？》
東方出版社的《為什麼？》圖片擷取自網路
我自己小時候看的第一套科普書，是東方出版社出版的《為什麼？》系列。那套書用插圖和簡單的語言回答小朋友常問的問題，例如：
- 為什麼天空是藍色的？
- 為什麼人會打噴嚏？
- 為什麼鐵會生鏽？
這類問題大多來自觀察世界的好奇心，回答也以自然現象、生物構造或基本物理為主。你不會看到神經傳導物質、多巴胺系統、心理壓力對免疫反應的影響，更不會有任何提到催產素怎麼讓人更願意擁抱另一半的敘述。
而這並不是因為那時的編輯懶惰或作者太保守，而是因為——當時這些東西根本還沒被科學界搞清楚。
內啡肽是什麼時候被發現的？
拿內啡肽來說好了——也就是現在很多人說的「跑者愉悅感」來源之一，它是在1975年才被蘇格蘭的約翰·休斯（John Hughes）及漢斯·科斯特利茲（Hans Kosterlitz）首次由豬的腦中發現有α（alpha）、β（beta）及γ（gamma）3種內啡肽（同一時間在美國，Rabi Simantov和Solomon H. Snyder也在牛的腦中發現內啡肽）。這可能比我第一次拿起《為什麼？》系列的時間還晚。
1970年代以前，科學家根本不知道人體會自己分泌像嗎啡一樣的物質。等到真的搞清楚之後，又花了十幾二十年，才慢慢瞭解這些內啡肽不只是止痛，也跟快樂、成癮、情緒調節有關。
所以你要問1975年的科學家：「我怎樣可以靠運動讓自己產生更多內啡肽？」他大概會回答：「你在公三小？」
所謂的「快樂六激素」是一種現代科普敘事
事實上，這些激素或神經傳導物質會被打包成「六種影響你快樂與生活品質的關鍵荷爾蒙」，是一種極現代的敘事手法。這類分類並不是醫學教科書標準，而是近十幾年為了幫助一般讀者理解生活與生理之間的連結，而在科普寫作與健康行銷中逐漸成形的說法。
簡單說，這不只是科學的進展，更是語言與文化共同塑造出來的理解框架。如果沒有fMRI影像技術、正向心理學的興起、生理學與腦科學的跨域合作，你根本講不出「靠擁抱增加催產素、靠進步目標提升多巴胺」這種聽起來超理所當然的說法。
「如果我早點知道…」是一種錯置的懷舊
所以，當我們感嘆「如果我小時候看到這本就好了」，其實是在誤以為知識早就存在，只是當年沒人教我們。但真相是：
當年連研究人員都還沒搞清楚這些東西，甚至不知道有它呢。
我們並沒有被剝奪理解知識的機會，而是站在一代又一代人累積的知識階梯上，才能讀懂現在的這些書。
我們現在能輕鬆讀到講多巴胺的書、能在YouTube上看懂心理荷爾蒙講座、能透過APP追蹤情緒與壓力反應，這都不是理所當然，而是這個時代的科學與溝通力共同演化的結果。
與其懷念一個從未存在過的「完美童年知識啟蒙」，不如慶幸自己正活在一個可以理解這些機制、也有能力轉化它們的時代。
如果你也看過那套《為什麼？》系列，或許會懂我在說什麼（然後你大概也是老人家之一XD）。那是我們認識世界的起點，而像《你的人生，他們六個說了算！》這樣的書，是我們重新認識自己的旅程中，新的路標。
當然，更重要的是，不論我們是理科腦、文科腦，都要時時更新知識；不要還以為光合作用分為光反應與「暗」反應，也不要以為腎上腺素就只是讓你在緊急的時候忽然變得力大無窮而已。一本好的科普書，可以讓不同專業的人瞭解艱澀的知識；但是前提是，你要拿起來讀才行。
最後，我忽然想到：我的臉友可能只是隨口說說，但不好意思，我是那種會對一句話認真寫三千字的人...還好這篇文章只有1800字左右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