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幸福之路》中,針對一種廣泛存在於智性群體中的「拜倫式的不幸福」進行了深刻批判。他認為,這種將不幸福歸咎於宇宙本質、甚至以痛苦為傲的態度,實則是一種對生活本末倒置的誤解。
羅素的核心觀點是:真正的幸福源於對生活具體的奮鬥與渴望,而非沉溺於抽象的悲觀主義。
一、 「拜倫式的不幸福」:虛妄的智慧與空虛的根源
羅素將「拜倫式的不幸福」定義為一種認為世上沒有值得堅定不移之物,並以痛苦為榮的態度。這種人自認為高人一等、富有洞見,卻因此失去了簡單的快樂。羅素認為這是一種本末倒置:人們並非因理性而悲觀,而是因為某些不明原因的不幸福,才將矛頭指向宇宙觀。這種不幸福的根本原因在於:
- 生活過於輕鬆導致的「空虛感」:當一個人擁有大量財富,生活無需奮鬥即可滿足所有心血來潮時,幸福感反而失去了一個基本要素——奮鬥的過程。
- 「渴望」的缺失:當所有小願望都能輕易滿足,人們會誤認為「如願以償並不能讓自己幸福」,進而得出人生本質是痛苦的結論。他們忘記了,保持對某些東西的渴望,是幸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羅素指出,《傳道書》作者、拜倫及約瑟夫·德·克魯奇等悲觀主義代表人物,儘管各自擁有豐富的物質、情感或智慧,卻都給出了灰色的結論,因為他們將生命的「智慧」等同於「悲傷」與「痛苦」。
二、 羅素對悲觀主義的強有力駁斥
羅素透過行動的價值、當下的意義以及對生命循環的重新解讀,堅定地駁斥了這種虛無主義:
- 「行動」是擺脫虛無的解藥:羅素以「孩子生病」為例,說明在具體行動面前,「萬事皆空」的情緒不復存在。**「必行的行動」**才是克服悲觀情緒的關鍵。
- 「循環」並非悲劇:對「江河流入大海,海卻不滿」等循環現象,羅素認為這就像說旅遊最終要回來就沒意義一樣,邏輯上站不住腳。生命正是因其循環往復而充滿冒險與樂趣。
- 重視「當下」的價值:羅素強調,人生不應被想像成一出必須歷經磨難才能迎來大團圓結局的傳奇劇。整體之所以有價值,是因為其中某些部分本身就是有價值的。活在當下,感受每一個片段的意義至關重要。
- 生命有限性賦予樂趣:生命的火光雖然終將熄滅,但正是這種有限性使得人生的樂趣能夠持久迷人。接受生命的自然終結是合理的態度。
- 世代傳承的意義:認為「我過我的日子,兒子接著過他的日子」不是悲劇,而是生命的延續與傳承,萬物都會消失的事實本身,不構成悲觀主義的依據。
三、 清醒的「愛」與進化中的「悲劇觀」
羅素對「愛」的見解更為務實和清醒:
- 他批判維多利亞時代那種將愛情神聖化、絕對化的傾向,認為那是在沒有上帝的世界中尋求新的絕對依託。
- 羅素自己信仰的是一種「清醒的愛」(「宏大的愛」),這種愛能夠辨識善惡,不逃避冷峻的批評,它是真實而堅韌的。
在對「悲劇」的理解上,羅素認為:
- 現代社會由於「民主主義」在內心的紮根,個人的死亡意義變小。
- 今天高層次的悲劇,更應關注「社會」而非「個體」,這也符合他對人類苦難的普遍關懷。
羅素的核心訊息是: 真正的幸福不是來自對虛無的沉思或對痛苦的誇耀,而是源於對生活具體的參與、對外界事物的熱情渴望,以及在必行的行動中找到意義。他鼓勵我們放下自以為是的悲觀,擁抱一個務實、清醒且充滿生命力的存在方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