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從小就夢想當心理師。 甚至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我連「好好活著」都覺得困難。 那是一段被憂鬱緊緊綁住的歲月,黑暗、沉重,像在泥沼中前行,也像在密林中吶喊,卻始終得不到回音。我憤怒、孤寂,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對抗什麼。那時,我真的以為——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 直到孩子上了高中,和青春期的「中二死孩子」過招三年後,我終於得以稍微放手。忽然間,多出一些時間與空間,我報名了社工的進修課程。當時想法很單純:「再去把書讀完吧。」 國中畢業後被迫中斷的學業,一段段地補了回來,卻總覺得還沒到我想要的位置。 我還記得第一次走進教室的那一刻,心裡霍地一聲:教室裡竟然有好多和我差不多年紀的同學。一位八十多歲的老教授說:「在美國,很多女性在孩子長大後再回到學校。」我當下像走進了同溫層,莫名受到鼓勵。 隨著一堂堂課、一個個案的故事,我慢慢發現:我不是來學怎麼幫助別人,而是在學著如何陪伴自己。那些課本裡的理論,那些個案身上的痛,竟悄悄對應著我內在的破碎。 我開始明白,自己受的苦不是誰的錯,也沒有所謂的「既得利益者」。
那是整個社會與文化長年累積下來的壓迫與結構。即使我再怎麼倔強,也未曾真正逃脫過它的掌控。 但同時,這些體制也正是在一個又一個倔強的女性手中,慢慢被改寫。 記得女兒小時候,我曾帶著她創作一本繪本參賽,獲得優異成績。繪本巡迴展出半年後回到我手中,卻發現上頭沒有我的名字,「指導老師」填的是學校的導師。那只是過去二十年生活的縮影:我努力過,卻過得無聲無影。 有一年看了電影《忘年山丘》。主角在老伴過世後,發現女兒對她的生活毫無關注,決定獨自登山。在山上,她對女兒說:「我把你們養大了,但我一無所有。」那句話在我心裡震了一下,感謝電影說出了那份女性特有的失落。 成為助人者,不是因為我比較堅強, 而是因為我也痛過,我懂。 後來,我進入心理諮商研究所,進修碩士、接受督導、實習、考照,一路跌跌撞撞。拿到心理師證照那天,我沒有喜極而泣,只覺得像終於抵達岸邊的旅人,只想靜靜坐下,好好呼吸。 心理師這條路,說起來光鮮,做起來沉重。有時候,我們只是陪著一個人慢慢倒下,然後又陪他慢慢站起來。 很多人說心理師在救人,但其實,我們也在救自己。一次又一次,在別人的故事裡找到自己的碎片,在陪伴的過程中,也悄悄療癒了自己。 我不是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走上這條路。 是那些痛,把我推過來的。 如果你此刻也還在痛裡,不要急,我想告訴你: 有些路,是要走過,才知道自己正在長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