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語言不是中立的;誰能命名,誰便能定義現實。」——這句話在國際政治中最為貼切地體現於「一個中國」的爭議。美國的 One China Policy( 一個中國政策),與中華人民共和國所主張的 One China Principle( 一個中國原則),看似字面相近,實則內涵迥異。理解兩者差別,正是識破中國「敘事戰」的關鍵。
緣起:冷戰格局中的外交語法
「一個中國政策」源自美國與中國在1972年《上海公報》、1979年《建交公報》及《八一七公報》三項外交文件中的妥協。美方的用語極為謹慎——「acknowledge(承認其主張)」而非「recognize(承認其主權)」。這一字之差,成為戰略模糊的基石。美國在此政策下: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政府是代表中國的合法政府;但不承認台灣屬於中國;並堅持台海問題應以和平方式解決。
反觀中國的「一個中國原則」則誕生於同一時期,但其政治語言截然不同。北京主張:世界上只有一個中國;台灣是中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中華人民共和國是唯一合法政府。
中方將此「原則」視為國際社會必須接受的「普世共識」,並不斷透過外交文件、國際組織與媒體強化其合法性敘事。
內涵差異:政策是策略,原則是宣示
▪︎「政策」:主權之間的外交選項
「政策」是行為者的策略選擇,代表一國的外交立場與利益平衡。美國的 One China Policy 帶有彈性與條件性,並不接受中國的主張,而是以此作為維持現狀、管控衝突的工具。
因此,美國仍持續:向台灣提供防衛性武器;支持台灣有意義參與國際組織;將「和平解決」視為唯一正當途徑。
這是一種政策性模糊(strategic ambiguity),旨在平衡「與中國建交」與「防止中國以武力改變現狀」之間的張力。
▪︎「原則」:政權合法性的政治宣告
中國的 One China Principle 則屬於政治宣示(political doctrine),其核心是主權歸屬論,而非外交策略。
它以民族主義與統一正當性為核心,試圖透過語言挾持,迫使各國接受「台灣是中國一部分」的單方詮釋。
這種用法的特點是:將「原則」絕對化、道德化;否定他國有自主定義的空間;並以此作為外交與經貿壓力的條件。簡言之,政策可協商、原則不可挑戰;前者是外交手段,後者是意識形態。
實際效果:敘事混淆與國際戰略
中國外交系統長期試圖模糊這兩者差異,在聯合國、APEC、甚至企業談判中,將「一個中國原則」包裝成「全球共識」。這種敘事操作的後果,是企圖讓國際社會不自覺地重複其語言模板。
然而,美、日、歐盟與多數民主國家均明確區分兩者。例如:
美國國務院聲明:美方「不支持台獨」,但「反對任何片面改變現狀的行為」;日本政府文件:遵循自身定義的「一個中國政策」;歐盟聲明:強調「和平與穩定」優於任何「主權宣告」。這些差異的存在,正是各國維護語言主權、避免落入中國敘事陷阱的表現。
台灣視角:在語言戰中維護存在
對台灣而言,這不僅是外交詞彙的問題,更是國際生存的語義之戰。若任由「原則」取代「政策」,台灣將在國際法語境中被動邊緣化。因此,台灣的策略應包括:
積極闡明「美國的一中政策 ≠ 中國的一中原則」;在多邊平台倡議「台海和平與現狀維持」的共識;透過民主治理、經濟與科技實力,展現「制度主體性」;在國際輿論中堅持語言透明原則,拒絕被動命名。
誰掌握語言,誰就界定現實
「一個中國」的爭論,看似政治議題,實則是一場語言主權的爭奪。
美國的「政策」體現外交權衡與制度理性;中國的「原則」則反映權力邏輯與意識形態。
唯有識破語言背後的政治設計,國際社會才能防止敘事被綁架;而唯有堅守語言的準確與理性,台灣與世界才能在「話語之戰」中維護自由秩序。
「清晰即主權」(Clarity is Sovereignty)——當真相被語言包裹時,辨析便是一種責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