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高成就的專業人士都面臨一個共同的困境：儘管職位不斷晉升、年薪水漲船高，內心的空虛感和無意義感卻與日俱增。我們從小就遵循著一條預設的人生路徑：努力學習、找到好工作，然後在職涯階梯上不斷攀升。但當我們達成這些目標時，卻發現這並非自己真正想要的。
這種感受並非消極的，它更像是一種「覺醒」的開始。它迫使我們停下來思考，工作的本質到底是什麼？我們長期以來信奉的價值體系是否出了問題？本文將揭示這種現象背後的三個殘酷真相，並提供一個尋找答案的實用框架。
1. 真相一：你不是在為資本家創造價值，你只是在「帝國建造」的遊戲中
我們從小被灌輸的馬克思主義敘事是，勞動者為資本家創造價值，而資本家則剝削勞動者。這種傳統的剝削論述，現在看來幾乎是一種安慰，因為它至少意味著我們的工作本身是有意義的，是在創造真實的價值。然而，現實往往更加殘酷。
這個世界更殘酷的真相是，我們的工作甚至都不是在為資本家去創造最大化的價值，我們的工作就是沒有價值的。這背後的核心是經濟學中的「代理人問題」。公司的所有者（股東）希望利潤最大化，但公司的管理者（代理人）的個人目標卻是擴大自己的權力範圍、增加人手、提升職位與薪水。為了達成個人目標，管理者與資深員工便會投入一場「帝國建造」的遊戲。他們會想方設法將一個人能完成的工作，擴展成需要三個人才能完成的專案，從而證明自己有能力管理更大的團隊、調動更多資源。這個過程製造了大量的內部摩擦、無盡的會議和許多無意義的「狗屁工作」。這個遊戲的本質是「向上表演」，目標是讓上級認可你的工作，而非為公司或客戶創造真正的價值。
2. 真相二：公司裡有兩套規則——你看到的是「仁義道德」，驅動一切的是「潛規則」
在企業內部，存在著兩套截然不同的規則體系，一套是寫在牆上，另一套則是刻在心裡。
- 表面規則： 這是公司口頭上宣揚的價值觀，例如「客戶至上」（customer obsession）、「創造價值」、「連結更多人」等等。這些口號聽起來光明正大，就像「滿嘴的仁義道德」。
- 潛規則： 這是真正驅動個人行為的遊戲規則，例如如何擴大個人影響力、增加曝光度、爭取晉升加薪。這些才是大家檯面下真正在意的，可謂「一肚子的男盜女娼」。
幻滅感之所以會隨著資歷增長而出現，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剛進職場的員工看到的是表面規則，並真心相信只要努力就能創造價值。但隨著時間推移，當他們接觸到潛規則後，便會開始分化：一部分人選擇接受並熟練地玩這個遊戲，另一部分人則因價值觀的劇烈衝突而感到痛苦和迷茫。
3. 真相三：我們帶著「做題家思維」，誤以為職場是公平的競技場
我們從學校教育中繼承的價值體系，與職場的真實樣貌存在著巨大的衝突。
- 學校體系： 學校是一個規則明確、獎懲清晰的環境。你的努力和聰明可以直接量化為分數，高分能為你帶來更好的資源（例如進入頂尖學府）。這是一個相對公平、有即時正向回饋的菁英領導體制。
- 職場的誤解： 由於公司的組織結構（層級、部門）與學校相似，我們很自然地假設公司也是一個公平的競技場。我們誤以為，只要自己更聰明、更努力地為公司創造價值，就理應得到相應的回報。
當我們最終發現，職場的遊戲本質是「帝國建造」，而不是一個公平的價值創造體系時，我們長期建立的價值觀就會瞬間崩塌。那個我們曾經為了升職加薪而辛苦付出的「意義」被徹底抽走，剩下的只有巨大的空虛。
4. 找到意義的解方：給自己兩年時間，開始一場「無限遊戲」
首先，我們必須建立一個現實的預期：尋找個人意義是一件比晉升加薪困難得多的事，它無法在幾個月內解決。請給自己設定一個大約「兩年」的時間，用耐心和正確的方法來探索。
這裡提供一個思考框架——「無限遊戲」。在哲學家詹姆斯·卡斯（James P. Carse）的理論中，有限遊戲的目標是為了「贏」，為了結束遊戲；而無限遊戲的目標，則是為了「讓遊戲能一直玩下去」。將尋找人生意義定位為一場無限遊戲，我們的焦點就不再是達成某個單一目標，而是建立一個能讓自己持續投入、獲得能量的系統。
舉例來說，我之所以將自己的影片內容定價在極低的水平，是因為我做內容的目標不是為了「贏」（利潤最大化），而是為了能將這場分享的遊戲玩一輩子。我賺取合理的收入，是為了讓這件事可以持續下去，而不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停止。以下是四個具體的行動方案：
- 區分「擅長」與「喜歡」 我們常被社會訓練得將兩者混淆。你可能因為擅長考試而選擇了某個科系，因為擅長寫程式而成為了工程師，但這件事是你真正喜歡的嗎？誠實地拷問自己，你會發現許多擅長的事，自己其實並不喜歡。這一步是找回真實感受的開始。
- 進行「好奇心審計」 探索什麼事情能真正點燃你的好奇心。不要只停留在表面描述，例如「我喜歡解決複雜的技術問題」。你需要像剝洋蔥一樣，深入解構背後的驅動力：你享受的是解開謎題的快感？是建立秩序感的滿足？還是解決他人無法解決問題所帶來的智力優越感？好奇心是殺不死的強大動力。
- 動手「原型設計」 不要只停留在思考和推演。在主業穩定的情況下，多去嘗試不同的副業或專案。這裡的目標不是為了驗證一個商業模式能否成功，而是為了親身體驗（體感）自己是否真的喜歡做這件事。你的心會告訴你答案，這是純粹的思考無法取代的。
- 睜開眼睛看世界 尋找意義的過程，其實是在同時玩兩場遊戲：一場是「內部遊戲」，探索自己喜歡什麼、什麼能帶來意義；另一場則是「外部遊戲」，理解市場和社會需要什麼。在向內探索的同時，也要向外觀察，避免自己成為與世隔絕的隱士。最終的目標是找到一個能將你的個人興趣與外界需求相結合的可持續方式。
你的「覺醒」，是痛苦但必要的開始
如果你在工作中感到無意義，首先要恭喜你，因為你「覺醒」了。這個過程必然是痛苦的，但這也代表你開始思考真正重要的事情，而不是盲目地跟隨外界設定的目標。承認這份痛苦，並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去探索。只要用對方法，你一定能找到屬於自己的答案。拋開金錢和地位不談的話，上一次讓你廢寢忘食、純粹因為好奇的一件事是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