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結束,成員一前一後離開。我關上沙發區上頭的燈,房間冷氣,準備下樓。
從拾起背包的連續動作中,我想起一部經典的殭屍片─《屍樂園》(zombieland)﹝備註一﹞。主角是一位內向敏感,恪守原則的宅青年,堅守小人物信念,不隨意出頭,卻無意間踏上旅途…冒險,遭遇危機…最終為了心中的嚮往,挑戰恐懼。那種為了自己所愛的奮不顧身,一直都讓我觸動。
我們渴望自由卻感到焦慮、抗下責任而承受壓力、經歷孤獨只想逃避、沒有意義覺得空虛…這是必然,也是無可避免的人生。或許是C的分享連結了我的某條神經,神經訊號傳到這部電影。她似乎在問─「你堅持相信的是什麼?」
在我桌前有一本小說集,一本名人傳記,一本歷史書,一些心理著作,一本德國律師的故事集,喬治歐威爾的1984,最近想重看鬥陣俱樂部…沉浸在書中的尷尬、暴力,親密……但終究是別人的故事,別人的語氣。
我的思考總是多走一步,像是一位比你機靈的朋友;每次搜尋故事,他就在耳邊說:「那你的呢?」…我猶豫,跟大多數人一樣開始自我懷疑,覺得自己做不到。這問題其實持續一段時間了,從開始動筆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解決。
忽然我明白,這就是答案,像那部華麗燦爛的蜘蛛人動畫─中年發胖蜘蛛人跟小蜘蛛人說:”You won’t . It’s a leap of faith.”
只能繼續說下去,這就是答案。
R分享─她在生活中練習與他人保持「距離」。把對方的話當來電比喻的話:既使「響了」也不反射性地去接。先暫停,思考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或許先等等,晚點回撥? 也許根本不想接,今天已經夠了…從關係中找回主控權,劃清界線正是她愛自己的方式。我喜歡存在主義的說法:人與人之間都有無法碰觸的孤獨,是需要被尊重的個人空間﹝備註二﹞。
C說,光來這裡(參加讀書會)就很不容易,受限於所處的環境,角色。她說得有些緩慢,拖著步伐的語氣緩緩地說完。或許是一杯咖啡的時間(我喝很慢)之後…C提到了伴侶、家人和自由,還有想做的事,嘴角勾起微笑。她比前一刻更加立體,不再只是舞台上無助的角色,現在她有很多話想說。
當故事繼續,變化就會累積、如嵌合的齒輪開始轉動,更多的不同會逐一出現
小說家慣用文字去理解、分析或詮釋生活,混亂中保持獨特,挖掘自我的真理。每個人說故事的方式都不同;對我來說,上體育課總是特別愉悅的事。
某年溼熱的秋日下午三點,正常人應該喝茶或是待在冷氣房。遼闊的水泥大平台上,方列規矩地站著一群極短平頭清一色穿著汗濕透明白汗衫的青年,上衣牢牢地紮進運動短褲,肩上披著各色的號碼衣聚在一頭,遠遠看,每人看似相同卻又各有一個號碼可以識別;另一頭孤伶拎地站著一位同樣打扮的青年,緩緩舉起手,一副「來吧!跟我擊掌,雖然我也不是很想。」的表情,這裡是成功嶺。
臉頰上的汗水滑向下巴,脫離身體,如果這是在接近夕陽時分,民雄大學的操場上,吹著區間車從球場邊帶來的瞬風,身旁圍繞著一起打球的好夥伴,那汗水會讓我感到亢奮。但當下身旁站著幾位不苟延笑,嚴肅的男子(雖然知道是種扮演,但那種劇本是你不會想要身在其中的),台詞固定幾句像是「眼睛看哪裡啊!」、「腰打直阿!」、「那個**不認真做等下就倒大楣啦!」。
處在被拋擲而入的話劇表演,只有悶熱而已。
在孤獨青年和一群人中間,擺放著許多橘色小三角錐,目標是z字型地彈跳到對岸。考驗平衡、韻律和節奏。55號、46號、40號在隊伍前頭等待哨音,視線選擇落點,小腿決定起跳。原以為沒什麼好期待,但隨著前方人數遞減,步伐往前,心中卻浮現一股躍躍欲試的興奮。
在咖啡店,單純看來待在沙發上分享、回饋與交流,但每個人的語調,風格,散發氛圍都截然不同;C的工作帶給她信心和價值;R對生活的掌控和選擇帶給她力量。他們都在生活中創造自我「空間」,減緩時間流動的精神時光屋。成功嶺的那天,在身體的連續動作中,我暫時忘記上衣牢牢紮進褲子裡的不自在,至少那一小時我挺愉快的。
有時候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空間,適合的環境。
Rogers所說的無條件地接納﹝備註二﹞是一個很好的參考,像在卡匣播放機放入自己名字的錄音帶,聽著熟悉的陌生人侃侃而談,忍受尷尬,自我批評和懷疑(不能暫停),直到撥放鍵彈起,拿出帶子翻面,再按下按鈕,繼續說下去。
我相信─這種時候,想要的畫面在做了才會知道的地方等著。如果你的相信足夠的話,甚至能帶著那些焦慮和痛苦一起前進。
備註:
一、 屍樂園(Zombieland):很久很久以前的殭屍電影,小成本製作但相當逗趣,充滿機智和感情,最近居然要出續集了,當年演員如今都是奧斯卡等級,太奇葩了。
二、 孤獨:存在主義認為孤獨分為:人際孤獨、心理孤獨、存在孤獨;其中存在孤獨是每個人獨有的,無法被消除的,一種獨處在心中的荒原的感受,是人們的宿命也是責任。
三、 無條件積極接納:個人中心治療認為,治療師若能對個案真誠、同理了解,無條件積極接納,個案即能如其所是的成長。